雍和麵上微笑,心中卻想:“那姓黃的盯著我惡狠狠的樣子,可不像是玩笑,多半殺人越貨的事情,做的不少。”
不一會,又有一名紫衫小婢端來茶水,這小婢雍和也沒見過。
三人分主客坐了。雍和端茶一喝,隻覺清冽可口,是難得的佳茗。
忽的廳外走進一人,正是李靖。他見了雍和,對他微微一笑,躬身道:“雍爺”跟著對李貞卿道:“老爺,恐怕那姓楚的朋友,來路有點邪門。”
李貞卿看了雍和一眼,眉頭微皺,道:“怎的了?”
李靖從袖子裏掏出一條掛飾,竟然是一枚小小的木質十字架。
李貞卿咳嗽一聲,道:“他是景教的人?”接過李靖遞過來的十字架,放在手心,就著燭光細看。
雍和更是驚訝,楚光明這樣一位粗魯蠻橫的大漢,居然會是景教教徒?
李貞卿轉頭看著劉東升,道:“東升,這怕是你們北宗的東西。”伸手到脖間,拉出一條項墜,竟然也是一枚小小的木質十字架,隻是和楚光明的十字架微微有些不同。楚光明的那一個十架的左右上下四端均是圓頭,而且圓頭變形成雲紋,李貞卿的卻是方頭,十分簡易。
劉東升也撩開衣服,拉出掛在脖子裏的一枚小小十架,大小形製和楚光明的那一枚一樣,端頭也是圓形雲紋,隻是木質細膩,隱隱可見繁複華麗的天然木紋,顏色紫紅,是上等的降香黃檀,用料可比楚光明用紅木雕成的昂貴許多了。
李貞卿收起懷裏的十字架,道:“這是咱們景教的信物,凡持此物者,便是景教信徒,多半不差,那位楚兄,是北宗的教徒。”
李貞卿把楚光明的那枚十字架遞給劉東升,道:“他畢竟是北宗之人。你去和他好好盤桓一番。”
那名端茶水的紫衫女孩走進廳堂,低聲道:“給雍爺的飯備好了。”
李貞卿看著雍和,笑道:“請雍爺先去用飯吧。看來那位楚朋友也是我教中人,我就更加不能不管了。”
雍和擠出一團笑容,從椅子上起身,拱了拱手,出了廳堂,跟著那紫衫小婢走到東樓客房,桌上已經擺了白飯酒菜。
那紫衫小婢正要告退,雍和叫住了她,道:“你也是景教的教徒嗎?”那紫衫小婢並不回答,微微一笑,柔聲說道:“雍爺慢用。”退出房去。
雍和用過飯,那紫衫小婢敲門走進,收去餐盤,又給雍和端來一盤蜜棗,道:“雍爺要是還有什麼吩咐,叫我就是。”
雍和笑道:“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紫衫小婢莞爾一笑,道:“我叫石梅。”看了雍和一眼,退了出去。
雍和摘下倭刀,脫了衣衫,膝蓋處的傷口依舊疼的要緊。
他看著窗外昏黃的燈火閃閃爍爍,暗自尋思:“李叔造這樣一座地下的大宅子,到底用意何在?如果是為了躲避仇家,那他大可以把宅子建在南方。北方明明是北宗的地盤,稍有不慎,暴露了行蹤,就會招來北宗高手的大肆攻伐。如果是為了振興南宗,撲滅北宗,是故在北宗要地建了這樣一處所在,以作日後策源隻用,倒似乎也說得通。”
他這般想著,漸漸覺得疲乏,不一會兒就進了黑甜夢鄉。
次日清晨,雍和被一陣敲門聲喚醒的時候,窗外還是昏黃一片。
雍和知道,這是因為整個地底的照明,都依賴與天頂板大約一千多隻蠟燭油燈。在這地下,白天黑夜非常容易混淆。要不是石梅在門外敲門叫自己起床用膳,他幾乎覺得現在還隻是半夜夢醒罷了。
雍和起身穿衣,房間裏的小臂粗細的大紅蠟燭經過一夜的燃燒,已經剩下了一小半,那根紅燭多半加了香料,房間裏彌漫著迷迭香氣。
雍和開門,石梅換了一身衣服,粉色袖衫外套一件紫色紗衣,下身穿著一件淡紫色的百褶裙。
石梅端著一個木托盤,盤裏放著一碗白粥,兩碟小菜,笑道:“雍爺醒了,請用膳吧。我去給你打熱水來。”把托盤放在桌上,轉身出去。
雍和走出房門,手扶著欄杆,抬頭看著繁星一般的頂燈。一夜燃燒之後,一小半的燈盞已經燃殘,一縷細煙嫋嫋飄起,空氣中都是香油蠟燭的氣味。蓄積在天板上的繚繞的青煙慢慢的朝東北方向的一份小口飄去,看樣子那是這地底世界的出風口。
樓下一間小房間的房門吱呀一聲從裏打開,青衫布帽的劉來福走了出來,抬頭看見二樓的雍和,彎腰作揖,雍和拱手還禮。張三兒從另一間房中走出來,手裏提著一個看上去十分沉重的大口袋,走到來福身邊,放下口袋,大手捏著三四隻茶杯粗細大小的紅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