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心想:“果然是的。那張三兒來福,池壁小翠,都是景教的教徒。對了,我看那張三和來福的武功實在都高強的很,隻是深藏不露,說不定那池壁和小翠也是一身的好功夫。”心頭有一個念頭忽然興起:“這烏香會不會也會武功?”頑心忽起:“我來試一試她。”低叱一聲,一指點出,疾刺烏香玉頸。
烏香一怔,繼而驚呼出聲,身子向後仰躺,並不出手招架,她神色惶恐,眼看就要倒在地上,雙手在空中揮舞亂抓。雍和心裏叫糟,從椅子上站起, 跟著踏前一步,伸出右臂,攬住烏香細細的腰肢,將她扶住。
烏香杏眼圓睜,瞳孔散大,鼻翼不斷的翕張,顯然已經怕到了極點,她小嘴一撇,就要哭出聲來,哽咽道:“雍,雍大爺,奴家做了什麼錯事麼?”兩行清淚倏然滑下粉嫩的臉頰。
雍和大罵自己糊塗,忙扶起烏香站好,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嚇著你了吧,真是該死!”
烏香臉上微紅,嚅嚅道:“你能不能先放開奴家?”雍和登時醒悟,連忙縮回手臂。烏香退後幾步,輕聲道:“對不住啦!我手腳笨的很,惹得你不高興了。”抬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瞧著雍和。
雍和心裏不停的罵自己魯莽糊塗,笑著勸慰:“你先不要著急,我是逗著你玩呢!”烏香眨了眨大眼睛,問道:“你和我逗著玩?”雍和道:“是啊,我是和你逗著玩的。我見你們家裏大章來福都會武功,而且武功還十分厲害,就想試一試你是不是也是會拳腳功夫,這一試,才知道你不過是一名尋常的小女孩罷了。”
烏香點了點頭,漸漸止住眼淚,臉還是漲得通紅。
雍和笑道:“好啦好啦,你不要生氣啦。”
烏香忙道:“我哪裏敢和雍爺生氣?雍爺是……是那般的大人物,我隻不過是景教裏一名尋常的教徒,貴司家裏的婢女罷了。雍爺就算要教訓我,那也肯定是我的不對,是我要和雍爺道歉才是。”
雍和道:“你這是什麼話,人活在世上,原本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讀過《尊經》麼?”
烏香點了點頭,道:“讀過的,我認識字。”話音怯怯,卻有一絲淡淡的驕傲。
雍和道:“景教中人都有《尊經》麼?”
烏香搖頭道:“一部《尊經》若是刻成小字,尚有九冊之多,這些小字《尊經》是我們這些年紀又輕,資曆又低的人瞧的。
“尋常字體刻成的《尊經》,多半有十幾冊。這就不是尋常的教眾能用起的了,多半是貴司,法司們查看的。我還算是蒙李貴司恩典,賞了我一本尊經,不過像張三大哥,來福大爺他們,盡管入教二十幾年,還是沒有資格得到《尊經》。
“我們這些尋常普通的教眾要看經的話,就去找我們的牧司或是教師,讓他們翻開教導。我們南方的好多教徒,都是不識字的鄉農,就算給他翻開尊經,他也是看不懂的。我們南宗在鄉下村落中傳教,每百人就必有一名教師,都是在教中多年的識字教徒擔任。”
雍和笑道:“那就是了啊,這世界上的人人,不管他是皇帝也好,農夫也好,財主也好,乞丐也好,都不過是天主的子女罷了,大家原都是一樣的。經上不是說了嗎,強暴的人徒得資財,總有一天,必要叫那尊高的降為卑,叫他卑下的升為高。大家不論地位高低,都是天父雅威的子女,那裏還有什麼高高低低的區別呢?”
烏香道:“說是這樣說,可是就是有人一輩子都叱詫風雲,享受盡了榮華富貴。有的人生活淒涼悲苦,沿街乞討尚不能果腹。我看呢,人的一輩子是吃苦還是享福,都是上天指定了的。”
雍和道:“天命雖高高在上,但是人畢竟還是有懶惰勤奮之別啊,你要是自己自暴自棄,總是想著自己命苦,不去好好勞作,那麼這一輩子豈不就都這樣過去了嗎?他就算家財萬貫,可是不好好持家,千金終有散盡之日。”
烏香低聲道:“雍爺講的真好。”
雍和微微一笑,一本《尊經》,他不過粗粗翻閱一遍,剛才所說道理,不過是民國以來“平等自由”的泛泛空談而已,不僅是他,就連王巋鬆那等青幫頭子,都能說上一兩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