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雅圖冷笑道:“漢人麼,一直都是如此。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手裏捧著書本,一個個好似都很有學問,其實都是沒有用的書生。所以當年元軍鐵蹄所至,漢人望風而逃。”
蒙古人肆行中原,當了漢人的皇帝,此事漢人深以為恥。如今由一名滿洲人怪聲怪氣的舊事重提,人人不免心生憤懣。
善雅圖續道:“明國的皇帝頒了諭旨,說要對我們滿洲人實行什麼德行教化。他媽的德行教化有個屁用。咱們滿洲人有朝一日打進中原來,嘿嘿,總要像當年成吉思汗的子孫那樣,手起刀落,漢人的頭顱堆滿了河道,漢人的屍骨布滿了原野!索尼,你說是嗎?”
索尼笑道:“是!是!那是當然的了!”
雍和聽得皺眉,楚光明更加大怒,便要反唇相譏,破口大罵。正要開口,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店小二,你過來。”
那店伴道:“是,是。我來了。”走到那白須老者身邊,道:“這位老爺,你有什麼吩咐?”
那白須老者道:“你們這家飯店太不像話。”
那店伴一愣,道:“怎麼?是酒菜不合胃口麼?實在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白須老者搖了搖頭,道:“不是的。你去和你們的掌櫃的說。以後畜養畜生,不要豢在大廳裏,這兩個畜生屙屎撒尿,不住放屁,臭氣衝天,叫人怎麼有胃口吃飯?”
那店伴在沒有學問,沒有見識,也能聽出來這話是諷刺辱罵那兩名滿洲客人,連連賠笑,卻不敢說話。
廳中漢人聽了,都覺得十分地解氣,心裏暗暗為那白須老人叫好。
善雅圖果然大怒:“他媽的,那個糟老頭子,你卻在罵誰?指桑罵槐的,好不無恥!”那老者側過身子,斜眼敲了敲他,唇邊帶笑,卻不搭腔。
索尼冷笑道:“漢人別的不會,唇槍舌劍的功夫。可是比誰的高明。隻不過這唇槍舌劍,可比不上咱們的真刀真劍啊!”
魏夫子笑道:“唇槍舌劍麼,要對文明開化之人才管用。**畜生,隻怕也要真刀真槍才管用。”
善雅圖大怒,便要伸手拔刀。白須老者那一桌人見他有異動,都全神戒備,手按兵刃。
索尼低聲道:“哥哥,不要。”
善雅圖猛然醒悟。這回兄弟兩人入漢,另有任務。且滿漢本有國仇族恨,如果拔刀相鬥,諸多漢人不免同仇敵愾。到時候他二人勢單力薄,如何敵得?如果貽誤大事,那才是第一要緊的麻煩。當下強壓怒氣,鬆開刀柄,抓起筷子吃飯。但是怒火衝天,強自按捺,一雙手忍不住抖動,夾了好幾次,連一塊熟牛肉都夾不起來。
就在這時,又進來十餘名大兵,穿著青色戰衣,鐵盔竹甲,手拿兵器,裝容整齊,但是臉上均有疲憊之色。
索尼兄弟二人都是一驚,忙低頭吃飯。心想:“幸虧剛才並沒有拔刀相鬥。否則給這些漢軍看見,幹洗恐怕不小。”慢慢拿起帽子,套在頭上。
那十幾名大兵裏一人服色稍異,腰懸長劍,甚有威嚴,顯然是一名武官。他大聲道:“來呀,先打十斤好黃豆喂馬,再給爺們兒整治好酒好菜!”
時值亂世,兵勇便是閻王爺,店伴不敢怠慢,戰戰兢兢,去後廚忙活。
眾大兵分兩桌坐了,一麵喝茶,一麵肆無忌憚的大聲談笑,汙言穢語不絕於耳。廳中食客紛紛皺眉。
後廚刀勺齊響,店伴提著一桶水洗黃豆,出門喂馬,跟著又提來兩把茶壺,道:“總爺,這裏麵都是好茶,爺們兒喝著個吧!”先給那武官斟茶,跟著給眾大兵也添上了。
那武官見他對自己甚是巴結,喝了一口茶,笑道:“很好,很好,你這人勤勤懇懇,是個好人。老子賣你一個乖,太原城現在雖然平靜,可也不是久安之地。你小子趁早往北邊逃命去吧!到時候打起仗來,抓兵丁壯夫,說不定就叫你去當炮灰。”
店伴一愣,問道:“小人不太懂。總爺這話怎麼說?”
那武官道:“好笨小子!逆賊李闖,現已**。指日便要攻打北京,一路北上,你們山西可是必經之路啊!到時候打起仗來,全太原人可有好日子過啦!”
廳中食客聽了,皆盡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