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炭盆裏的火苗肆意的跳躍著,仿佛舞動的精靈一般,在寒冷的深夜裏釋放著陣陣暖意,火光映襯著曦晨躊躇的麵容,他緩緩轉過身來,望著方老漢沉默不語。
方老漢被曦晨銳利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他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的確提的有些無理,便將頭扭到一邊,輕聲咳嗽了兩下,深深地歎了口氣。
“都是鄉裏鄉親的,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若是不救他們,就這樣獨自一人逃生,我會寢食難安的。”方老漢似是對曦晨傾訴,又似是自言自語道:“我都這把年紀了,也沒幾年的時間好活了,不想心懷內疚的閉上眼睛。”
曦晨望著方老漢落寞的神情,原本堅硬似鐵的心不由得軟化了幾分,他轉過頭去望著那群牢房內關著的村民,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嚇得那些人渾身直顫抖。
若是按照曦晨的性子,絕對會放任這些刁民在牢房內自生自滅,從小便受盡了嘲弄毆打的他,最能體會方老漢與巧巧在村子裏的處境,也完全可以想象這些以眾淩寡的村民的可惡之處。而且若是放任這些村民離開,那無疑會打草驚蛇,給自己和方老漢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甚至還有可能被那位馬賊大當家的追殺。
可是既然方老漢已經向自己開口求情,一向知恩圖報的曦晨怎麼也不能將拒絕的話說出口,他厭惡地看了這些刁民一眼,將牆上掛著的鑰匙摘下,隨手丟進了牢房裏。
“今天能逃出來,算你們好運氣,至於之後是生是死,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曦晨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走出牢房,他健壯的身形被黑暗飛雪所吞噬,而那些從牢房內脫困的村民,則是相互攙扶的走了出來,他們在經過方老漢身旁時,都內疚的向其望了一眼,嘴唇蠕動著想要說些感謝的話,可是卻又無從開口,可能方老漢打心底也不希望如此,如今那些感謝的話語對他而言,隻不過是莫大的諷刺罷了,曾經傷害的那些,又豈止幾句謝謝就可以彌補的?
村民們相互扶持著,走進了漫天的雪地裏,他們在走出牢門的那一刹那,不約而同地朝著仰天而立的曦晨深深地一躬,這才黯然失色的離開。他們沒有顏麵再去祈求幫助,若是責備,就責備自己以往的尖酸刻薄,不近人情吧!
曦晨望著那些村民的身影漸漸遠去,挺胸負手而立,而方老漢此時則是站在了其身旁,輕輕地歎息道:“年輕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太大的怨恨,與人於己都沒什麼好處的。”
曦晨聞言,身子猛地一震,他突然想起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曾為了自己,用不甚寬厚的肩膀,頂住了九天之上降下的天罰,將自己護在身子下麵,而他卻是遍體鱗傷。曦晨又想起了那些自詡正道中人的偽君子,玉紫陽、慕容寒煙、趙浩澤。是他們逼得師父慘死在雷劫之下,隻是為了一己之私,而他們道貌岸然的相貌之下隱藏著一顆醜惡的狼子野心。
曦晨的臉色變得蒼白,瞳孔被鮮血所充斥,他痛恨的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插進手掌之內,而鮮血順著掌紋緩緩流淌而下,還未落地便被刺骨的寒氣凍成血晶。
“饒恕他們,我為什麼要饒恕他們,他們欠了我的,我遲早要和他們好好的算清楚。”
曦晨憤怒過後,突然咧著嘴巴,嘿嘿地笑了起來,可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是充滿了苦澀的意味,而且其話語中夾雜的肅殺,使得一旁的方老漢感覺到,身前這個年輕人內心的冰冷,更加甚於這漫天的飛雪。
曦晨麵容之上的笑容漸漸地冷卻,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體內翻滾個不停地氣血,攙著方老漢朝著遠方的密林走去。
此次為了營救方老漢,曦晨不得已殺掉了三個馬賊,雖說因其出手甚是利索,並未將其他馬賊驚動,可是帶著身體瘦弱,行動不便的方老漢重新返回山寨,實在太過於冒險,為了以防萬一,曦晨並沒有按照原路返回山寨,而是選擇尋找其他的出路。
山風呼嘯著急速掠過,將覆蓋在地麵之上的積雪層層卷起,露出了裸露的土黃色地麵,而漫天飛舞的雪花,又蜂擁而至,瞬間將那片空地填滿,這裏仿佛是白色的沙漠一般,到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密林的最深處,曦晨背著方老漢在雪地中艱難地行進著,方老漢原本身子就弱,再加上這幾天受到了馬賊的鞭打虐待,身體的狀況更是雪上加霜,他身上雖然披著李忠義的毛皮大衣,可是冰冷刺骨的疾風還是將他凍得渾身直顫抖,深陷在雪地中的雙腳很快就沒有了知覺。
曦晨看到方老漢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心急之下,不顧他的反對,將其強行背在自己身上,邁著大步朝著遠方走去,這荒郊野嶺的,地麵都被厚厚的積雪所層層掩埋,即便是想尋找一處藏身之地都是極不容易,如今唯一的活路就是趕緊找到下山的出口。可是這看似無邊無際的森林,根本就認不清楚方向,更不用說尋找到下山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