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走後不久,風蕭蕭又回到了天津橋上。
夜已深,月色如水,亦涼如水。
風中的月光照在嫋嫋生煙的洛水上,映出好似雲深不知處的繚繞雲霧。
一身儒服男裝的師妃暄正盈盈俏立於橋心,悠然神往的俯瞰著橋下無限延展的漫漫洛水。
風蕭蕭移步忽停,柔聲道:“師小姐是否有許多難解的疑惑,正要讓風某答疑呢?”
師妃暄輕輕歎一口氣,伸出纖美的玉指,遙指城中已黯淡的燈火集市,以一種優美卻緩慢的語調,道:“洛陽之稱,始見於戰國文獻‘戰國策’,內有‘蘇秦過洛陽’之語。自此屢被選為郡城,為我國文化經濟的中心,北魏時隻是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
風蕭蕭嘴角溢出一絲冷笑,語氣卻亦如往常柔和的道:“師仙子果然博學,不過似乎意有所指呢!”
他話鋒一轉,又道:“一千三百六十七所佛寺,真令人驚訝,不過究竟是利於國,還是利於佛呢?”
師妃暄像腦後長有眼睛,可看到他露出的冷笑,淡然道:“月滿則虧,盛極則衰……妃暄並不是來和邪帝爭論道理的。”
風蕭蕭不耐煩她這種打啞謎似的說話方式,聲音轉冷道:“你不過就是因洛陽忽亂,心中忽然沒底,便想問問我亂後會不會更亂,還想勸勸我莫要真亂了這錦繡洛陽城,對嗎?”
師妃暄垂首低吟道:“古今興廢事,還看洛陽城。”
聽著她若如天籟仙音的聲線細訴洛陽的興替盛衰,以風蕭蕭的定力,腦海中亦忍不住浮現出一幅幅洛陽的圖畫,似乎千多年的曆史,倏忽間閃過腦海,那感覺既悲愴又感人。
風蕭蕭微微動容,借助魔種,他能很清晰的感覺到師妃暄的確是懷著一種悲天憫人的心情,真真正正的在為千古滄桑的洛陽城而感歎著,其中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
他緩步到師妃暄身側,同樣低頭望向銀光粼粼的洛水,淡淡道:“師小姐問公不問私,隻此一點,就讓人佩服不已。不過風某此來卻純是說私,不想談公,而師小姐應該沒有別的選擇。”
師妃暄終於緩緩轉過嬌軀,勝比一泓秋水眸子深深凝注著他,清麗無匹的玉容露出無奈之色,柔聲道:“邪帝每每咄咄逼人,實在讓妃暄無所適從哩!”
風蕭蕭同樣凝視著師妃暄,不過卻是瞧著映著月光的水中倒影,緩緩道:“師小姐不是將我當成入世途中的磨礪麼!這才隻是開始,怎麼就沒了迎難而上的信心了?”
師妃暄回過臉,凝望天邊之月,油然道:“寒山唯白雲,寂寂絕埃塵。草座山家有,孤燈明月輪。石床臨碧沼,鹿虎每為鄰。自羨幽居樂,長為世外人。”
她柔美如天籟的聲音,以一種帶有音樂般的動人語調,娓娓誦來,實具有無與倫比的感染力。
似乎寒山白雲,孤燈明月,都因出自她的香唇而有了新的意義,展現出俗世裏而超乎俗世的意象境界。那感覺不但美得令人屏息,亦有種淡淡的,卻好似能至永久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