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治下鄒路郡南部地界,尉遲城郊外。
此處丘陵地勢連綿起伏,漸行漸高,忽一時雷電交加,撕裂了整片墨色夜空。
一座建在高處的、孤零零的青瓦小院被璀璨的雷電之光包裹,狂風驟起,帶起山間的沙石,朝著院牆直襲而來。
呼……風沙之唳,悠綿不絕,卻在下一刻嘎然而止!
圈砌的院落仿佛激流中的一塊磐石,微微蕩起青色的光暈,在乍眼的電光中淡淡流轉著符文,那些撞擊之物在距離院牆三尺處便被分流,重新積聚力量,衝向了背後崛起的大山。
大山深處,有異獸的嘶吼此起彼伏,不過,任院外的時空雷電肆虐,院內依舊自成一片天地,靜藹如初。
丘陵低處的一些院落,迅速亮出點點的燈火,在依稀的影影綽綽中,細碎的聲音不斷傳了出來,婦兒低泣、狗吠雞鳴、以及叮叮當當夾雜著金屬撞擊聲的男丁喝罵,與這座小院形成鮮明對比。
寧靜的小院,自有一番光景。
東廂偏屋內,不時有火光泛出,一名身材消瘦的少年正掂著一把大勺,在灶火上炒菜。
他手腕抖動,不時抄起各樣配料灑入鍋中,動作幹脆利落,顯然是一名廚房小能手。
混著香氣的水汽不斷從支起的木窗中翻卷而出,悠悠飄散,又惹得主屋內呱噪聲一片。
“十三,又是雷雨天氣,南廂的‘斑雷’陣該換時令石了,你可別亂了順序!”
“十三,西廂的齒栗獸該喂細料了,你待會兒磨得快一些!”
“十三,今夜風勢洶洶,尉遲叔不會回來了,趕緊開飯吧!”
聲音從主屋內一迭連聲地傳出,卻沒有一人探出頭來瞧上一瞧,幫上一把。
叫十三的少年抱著一隻重逾五百斤的爐鼎在院中穿梭,步履穩健,臂力不凡。
他又進入南廂屋內,盯著地上布置的一座小型陣法,隻見陣中雷雲滾滾而動,低沉的聲音隱隱轟鳴,積蓄著莫名的威嚴力量,幾乎就要破陣而出。
布陣之法,分為符布與實地兩種,符布乃是簡化原理版,此陣名為‘斑雷陣’,是一座符布簡陣,但雷霆之力卻也是貨真價實。
眼下屋外雷厲,如果不及時更換時令石,陣法雷雲就會將天雷引入,那就是一場劫難了。
“雷幻青庭,下三弦稟時,斑逞凶威,左六弦得令。聞雷聲而點出,見斑紋而扣入!”
十三手訣不停,眼疾手快,在陣中兩個位置穩穩地更換了兩顆時令石,雷雲方才停止翻滾,靜靜地滯在陣中。
趁著十三在外麵忙活,廚房內,圍著灶火足有十餘人,均是年齡不大的青年,他們吸溜著鼻子,在空空如也的廚房裏上下搜尋。
隻聞見令人垂涎的香氣,卻如何也找不見飯菜在哪裏。
“十三太壞了,又用陣法把菜藏起來了!”
“十一弟,你精通‘藏’法,給大家夥找找唄!”
“這個……臭小子如何布置陣物,待我仔細察看一番……”十一肥頭大耳,扭動著身體,在廚房內開始東張西望,還不忘喊了一句:“臭十三,我可是找了啊,一口也不給你剩下!”
西廂屋內,十三在一隻圓頭圓腦,猶如金絲熊的齒栗獸前蹲了許久,看它把一地的細豆粉吃完,伸手拍了拍腦袋,自語笑道:“你們找不到的!”
良久,十一自己的肚子都開始咕咕亂叫,也沒找到飯菜藏在何處。
“十一你羞不羞,為了你那張饞嘴,陣之‘藏’法偷偷放水給了十三,現在徒弟學會,餓死你這個師傅了!”
“十三這個臭小子,別看來得遲,可鬼精得很,當然,藏法博大精深,他的水平還算在我的控製之內!”
“別廢話,你倒是找出來了啊!”
“鎮、殺、引、迷、傾,滯、散、聚、藏、衡。”為首的一名青年輕聲念了幾句,又道:“陣有十法,你我兄弟十人算是各得一法。十三來得遲,雖然每天隻是臨摹陣紋,幹些粗活,可也在你我之間偷學了不少,單說藏法,卻也有了相當的造詣!”
“大哥說得是,尉遲叔既然不肯傳授他,必然有一定的道理,我們以後還是慎重一些,不要惹出什麼禍事來!”
院內木門忽然響動,廚房內的一眾人互相對視一眼。
“尉遲叔叔回來了!”青年們眼神立即變得敬畏。
一名身材異常高大,滿臉虯髯的中年男子,麵色蒼白,撞開眾人,徑直進入屋內。
“你們都過來!”中年男子招呼了眾人,神態凝重,眉頭緊鎖,似乎有大事要宣布。
“你們都是我尉遲德收養的孤兒,情同父子,平時雖然嚴厲了一些,但也是愛之心切。今日,長話短說,我被人擊碎了道基,仇家還在路上,很快就會追來……你們今夜都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