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張文妹來到了連鎮武家。
連鎮武的家位於鎮政府東麵的大街旁,距離鎮政府隻有幾百米遠。從遠處看過去,五層樓高的小洋樓,外立麵貼的是金黃色高級小瓷磚;窗戶用的是鋁合金、茶色中空玻璃;一到五樓的梯間,外麵用藍色玻璃幕牆。特別是五樓頂上的小涼亭,象一隻金色大鳥駐足樓頂,俯視四方。
清晨,張文妹到了馬海鎮,她看見連鎮武家沒有開門,就到鎮市場逛一圈。八點多了,張文妹又到連鎮武家門口,剛好葉紅正在開自家大鐵門。
“早飯吃了嗎?場長起床了沒有?”張文妹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上前向葉紅問道。
“還沒哩,你找他幹嘛?”葉紅愛理不理。
“找他有事。是遊鎮長叫我來找他的。”對於葉紅的輕慢,張文妹早有心理準備,她趕緊抬出遊世方。她知道,連鎮武一家最怕遊世方。
“那,那進來吧,我去叫鎮武。”葉紅把張文妹讓進廳堂,自己上樓去叫連鎮武了。
過了半個小時,連鎮武才從樓上慢悠悠下來。
“這麼早來,有什麼事?”連鎮武打著哈欠問道。
“遊鎮長叫我今天來拿陳果山征地補償費。”張文妹回答。
“哦,對。青苗費已經下來了,我已經算好了。”連鎮武說完,又轉身上了樓。
又過了半個小時,連鎮武從樓上下來,把手中的一張紙遞給張文妹,說:
“算好了,都在這裏,你自己看吧。”張文妹不識字,隻看見這張紙上麵的字是紅的,下麵的字是黑的,鋼筆寫的,最底下是一個公章蓋的圓圓紅印子。她說:
“我不識字,上麵寫什麼我不清楚,麻煩你給我念念。”
“好的。我給你念一遍,你聽著。”
連鎮武清一下嗓子,把農場的通知內容念了一遍。
通知
張文妹同誌:
你戶承包的陳果山二十畝果園,從一九九四年二月至二00五年十二月,十一年十個月;每畝每年租金二百元,應交租金共四萬七千三百三十元。公路征用陳果山三點五畝,青畝費每畝賠償一萬零五十元,共三萬五千一百七十五元。對除後,你戶尚欠農場租金一萬二千二百五十五元。希接到通知後及時上交所欠租金。否則,農場將收回陳果山。
馬海鎮農場
二00五年三月三十日
張文妹聽糊塗了。什麼承包、租金?最後反欠農場一萬多元,她驚愕不已,問:
“我家老田什麼時候同農場簽了合同?我從來沒聽他說過。我們這麼辛苦栽了荔枝,十年時間花了多少心血,多少錢財?拿不到錢,還反欠農場一萬多,這還有天理麼?什麼承包?拿合同來!讓別人評評理……”張文妹急了。這麼多年了,怎麼突然講以前簽了合同,是承包地,要交租金?她不相信。連鎮武肯定又耍什麼手段,瞞騙自己。她逼著連鎮武拿出合同。
“這是農場文件規定,我上任後定下的。凡農場職工耕種農場田地,簽訂合同與否一律算承包,租金每年每畝二百元。你去問問農場其他職工,種農場地要不要租金?如果別人都象你家這樣,占了農場地又不交租金,農場這麼多人不亂了套,打破了頭?農場的地早就被他們占光了。”連鎮武道。
“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不早說?現在征地了,有賠償費了,你才說,為什麼?”張文妹知道,以前職工租用農場的地要交租金,後來農場倒了,大家都不交了,地也不要了。
“我說有用嗎?幾十年來,我這麼照顧你們家,不收你家租金,睜隻眼、閉隻眼。其他職工反映了多少次,我壓著。而老田反將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罵我是敗家仔,把農場的財產都敗光了,忘恩負義。你說,誰是敗家仔?誰敗光農場家產?誰忘恩負義?”連鎮武反過來大聲質問張文妹。
“老田的話,多少年了,你還記恨,現在來報複?”張文妹頭腦有點亂了,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不記得?這句話擱在我心裏十幾年了,但我不想報複,也沒有報複。二月初,我好心勸你趕緊將荔枝樹移栽,把地還給農場,我也不收你的租金。這多好的事,你不肯,還同我吵,現在你看看,帳算好了,你家反欠農場一萬多。你說,你這是何苦呢?”連鎮武故作痛心狀,冷眼看著張文妹的焦急樣,心中湧起一股報複後的快感。
“你,你好心會這麼算帳?這是什麼帳,你怎麼同我算帳?我欠你什麼帳?”張文妹亂了分寸,有點語無倫次。
“是你找我算帳。不算帳,你找我幹嘛?你不是說農場倒了,沒有農場了,那你到我家幹什麼?去鎮政府吧,向鎮政府要錢,再向遊鎮長告狀……”連鎮武見羞辱差不多了,準備驅逐張文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