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第三節)(2 / 3)

三姐兒急忙問:“啥事?”

那個學生說:“姨,俺班主任讓我來叫你,恁家大蛋子拉褲裏了。”三姐兒聞聽,急急忙忙跑到學校,把大蛋子領回來。

原來,早年間學校課程極其簡單,也不正規,一到三年級實行半日製學習。班級少,上學的孩子更少,一個班主任老師往往身兼數個班,身跨數個年級的工作。那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就是大蛋子老師教的高年級學生。課間休息時,學生們紛紛嚷嚷推擠著去上廁所,大蛋子又不會解褲腰帶,一著急竟拉到褲筒裏。

剛待安穩幾天,大蛋子又感冒了,發燒、嗓子疼,隻得再休學幾天。三姐兒和男人直感歎:“大蛋子太嬌弱,就和咱上輩子該他的,欠他似的?就盼著他可別再光鬧恙殃,身體好好地能堅持下來一學期也行!”大蛋子的體質確實不行,一年到頭不是長病就是鬧恙殃,學習卻沒落下。他適應上學的節奏後,不用督促即能百分百完成作業,每次大小考試,絕對班級第一。

說話間就來到五零年底,已是滴水成冰、哈氣成凍,天氣異常的寒冷。店裏沒有顧客,夥計小周得以悠閑地倚在火爐旁打盹。這時,一個衣衫邋遢,頭上遮頂破棉帽,胡子拉碴的高大男子卻緩步走進“滙昌綢緞荘店”。惹得小周很不耐煩:“去去去,這裏不施舍!沒看到年底忙麼?別站在那裏影響買賣!”

那個高大男子沒理會,卻拖著疲憊的聲音道:“小周,我來找俺叔。”

小周一愣:“誰是你叔?”

那個高大男子道:“滙昌李老板是俺叔。”

聞聽有人找,李老板即從後邊走出來,來人把破棉帽往腦後一推,李老板和小周卻雙雙大吃一驚!李老板忙不迭道:“呀!二娃子,你咋來了?咋還弄成這幅模樣?”趕緊把他讓到火爐旁取暖,給他倒熱水哈。

原來高大男子正是二娃子,因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又胡子拉碴,所以小周沒認出來。李老板道:“小周,快去買三十個水煎包回來,要剛出鍋最熱的。”小周應一聲,拿上錢顛顛地跑出去。

李老板問二娃子:“家裏人都好麼?”

二娃子道:“俺爺爺、奶奶身體還硬朗,但精神頭大不如前;俺娘身體更不行,俺嬸兒身體也一般,都在硬撐著。”

李老板又問:“莊裏今年收成咋樣?”

二娃子道:“今年還算風調雨順,收成也不賴。但打仗了,公家征得公糧多些,剩下的糧食勉強夠個溫飽。”

“我這裏實在忙,實在脫不出身,家裏誰和你秋收呢?”李老板又問。

二娃子掉下眼淚:“叔,三祥子和大妮兒從學校回來,秋後就沒再去上學。俺姊妹三個上坡,俺爺爺和俺奶奶,俺娘、俺嬸子在家幫夥著幹,都快累殺了!”

李老板聞聽,內心是刀割般地難過,卻又愛莫能助,也想不出安慰的話。想想哪有更好的辦法?不由悲傷地歎息道:“三祥子和大妮兒屬豬,他倆今年才十五歲,正是讀書的年紀,卻下來當壯勞力。尤其是三祥子,讀書讀得那麼好,在咱莊裏也算個文化人了。當初我還對他說:如考上高中,就讓他們來周村讀光背中學。如今看來,卻是水中月鏡中花般一場空了,真可惜了這倆好孩子!”

二娃子卻道:“小叔,他們不上學沒啥可惜的!您不知道,咱家是大地主,學校裏沒人會拿你當正人看,即使考上也不讓你去念書。隻是可惜他們年齡太小,細皮嫩肉又沒經受過磨練,早早幹活怕累垮了身子。”

李老板問道:“二娃子,你今回來有啥重要的事麼?咋弄得這麼狼狽?”

二娃子道:“前一會子,咱村裏敲鑼打鼓好不熱鬧!上頭有人來動員年輕人參軍,說是去朝鮮打仗,我也跑去積極報名,想參軍報國來洗刷咱家的不光彩。心想:在前線即使被打殺,也算是報效國家、光耀門楣,勝似叫人看不起,也不能老讓別人小瞧咱們家。可誰知,占了咱家南院的李懷仁和北院的仇富貴,他倆現在村裏挺腰硬,村委就他兩個說了算。李懷仁硬說我是地主崽子,出身不行;俺爹對抗土改,死不改悔;政府信不過咱家,俺無權去當兵!小叔,您說說:俺爹是俺爹,我是我,俺能有啥錯?俺想當兵報國都不行,真是叫人想不通!”李彙昌聞聽,竟是無言以對。

二娃子難過地低下頭,過一會又抬起來:“叔,我來是想和您商量個事,您看咋著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