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誰道閑情拋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裏朱顏瘦。
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
三虎子小小的年紀,便被迫失去繼續上學讀書的機會,已使他感到現實的殘酷,對前途更是一片灰暗茫然。他像隻懵懂的鳥兒,尚未離巢卻先迷失方向,隻能回到家偷偷大哭幾場。
待這事過去一陣子,同屆朔易門學校初中畢業的同學,隻他兩人同時考上光背中學高中部的,路仁甲來看三虎子。他用不屑的語氣,透漏出個消息:“三虎子,知道是誰頂替你去上的高中嗎?”三虎子的心開始麻木,對誰頂替他去上學已不感興趣,他木楞著兩隻眼,呆呆地沒有出聲。路仁甲憤憤道:“啥屌玩意?一個不知羞恥的東西!是朔易門外生產大隊賈書記的兒子,賈小乙冒替的你。依仗著他老子的勢力,賈小乙不知自己能扒拉幾碗幹飯,待能有多大本事?在學校裏還整天趾高氣揚的樣子,我看著這樣的人就心煩!”......
送走路仁甲回來,三虎子腦子裏開始使勁地搜尋著,終於回想起賈小乙的一些事來。原來朔易門學校,正處在周村北門的城鄉接合處,朔易門內是周村商貿城,朔易門外就是農村地界。賈小乙的父親,當時正是朔易門外大隊的黨支部書記。那賈小乙與三虎子,也是同級不同班的同學,都是今年夏天從朔易門學校初中畢業的學生,他倆雖然也見麵認識,但兩人並無交情。
賈小乙學習非常一般,但凶囂頑劣確是他的本性!小小年紀就知道在學校裏拉幫結夥,領著幾個狐朋狗友,成天在學校裏耀武揚威,打架鬥毆還有欺負女同學都是他的特長。因為他老子是朔易門外大隊黨支部書記的關係,一般人都對賈小乙敬而遠之,惹不起還躲不起麼?那賈小乙看到別人都躲著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更是自以為了不起,更加氣焰囂張起來。真得以為是別人怕他,把個清淨的校園,鬧得一派烏煙瘴氣不成個樣子。
學校裏一眾學生是敢怒不敢言,但有幾家城裏的學生家長卻不怕他!幾個家長湊集起來合計合計,不能因著賈小乙的頑劣,影響到別人家孩子的學習。學校裏管不了,咱還不能找他家長麼?於是幾個學生的家長,共總著去找到賈小乙的爹--賈書記那裏去,給賈小乙告一狀。賈書記雖是賈小乙的親老子,二人卻是天壤之別,賈書記祖上三代赤貧,地無一壟、房無一間,是新社會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命運。他對新政府絕對充滿赤膽紅心,無論幹什麼工作都踏踏實實帶頭搶著幹,不惜力不藏私。賈書記家庭出身沒得指摘,組織上就對他著力培養,很快提拔任命他為朔易門外大隊的黨支部書記,成為周村北門外那一帶農村的領頭人。
賈書記確是個正直無私,眼裏揉不進沙子的好領導,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沒上過學,嚐到沒文化的苦頭,自然對學校生活有無限的向往。賈書記平時忙於公家的事務多,對於個人家庭的事管的少,或幾乎放手不管,當別的學生家長找上門來,給兒子賈小乙告一狀。賈書記不禁火冒三丈:“想想從前自己想上學讀書,家裏卻窮的叮當響揭不開鍋,吃了上頓沒下頓,哪有條件上學?現在生活總算安定下來,本想讓兒子多念幾年書,去爭取個更好的前途,以彌補當年自己撈不到上學的苦楚。誰知這個臭小子卻不理解老子的心,偏偏不爭氣!”賈書記簡單粗暴的脾氣上來,他設法逮到賈小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兒子吊在門梁上。任誰勸也聽不進,任誰拉也拉不住,逮到啥家夥使啥,把賈小乙好一頓打。賈書記這一頓暴打,直把賈小乙打得躺在床上,竟是好幾天下不來地。
那賈小乙卻是個屬老鼠的--抬爪就忘,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家夥,他好了傷疤忘了疼,依舊是凶頑。但他也吃一塹長一智,懂得打遊擊“敵進我退”的道理,和他老子玩起躲貓貓,時時處處躲著防著他老子。賈書記工作是忙,注意力總不能隻在兒子身上,逮不到賈小乙,也就拿兒子沒別的辦法。
現在三虎子雖知道賈小乙代替自己去上學的事,已經木已成舟,卻也無可奈何,無法解決問題。他半大不小的年紀,不讀書光待在家裏吃閑飯也不是長法,隻得又灰溜溜到居委會裏去幹臨時工,繼續跟著王師傅學木匠,混一天算一天。王師傅本來很喜歡三虎子的聰明伶俐,他不服輸的個性也值得人稱道,況且這孩子初中畢業,還算有點文化。王師傅正因為三虎子的離去感到糟心,現在看到他回來,又聽說他的遭遇,內心就很可憐他。他哈一口酒,淡淡地對三虎子道:“好孩子,如今多說些別的也沒用。你不如跟著我再多學點,掌握門好手藝,以後的日子說不定用得上。”三虎子默默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