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第三節)(1 / 3)

找個行人問下道才得知:“從建按公司門前,順著這條東西向的紅旗四路,正直往西走下去就能到周村。”三虎子趕緊謝過,心裏暗暗道:“怪不得看著這條路眼熟呢,原來今早晨坐汽車來張店時,就經過的這條道。這下好了,待工作以後,周村家裏如有點啥事,從這裏坐車來回就方便了!”

出張店城區直往西走,又圓又白的太陽掛在天際,在積雪的映襯下閃著冷冷的光。路兩旁的行道樹,葉子已落盡,軀幹霜皮溜雪,枝杈間零星的搭著些鳥窩,卻看不見一隻鳥的蹤影。厚厚的積雪,覆蓋著一望無際的平野,向極遠處伸展開來,白皚皚一眼望不到盡頭。一陣大風刮過來,瞬間就揚起一層細細的雪霧,和著陽光就在眼前閃爍著一些小小的七彩霓虹。三虎子一邊走一邊貪玩,不覺渾身燥熱起來,就把棉襖的扣子全解開,大敞著懷也不覺得冷。看著嘰嘰喳喳的麻雀,黑乎乎像烏雲蓋頂一樣飛來飛去,轟地一片飛起來又轟地一片落下去。三虎子忽然有了主意,他把頭上的棉帽子摘下來,順手把十個肉火燒都放進去,又拴在褲腰帶上,然後俯下身捏幾個雪球都攥在手裏。三虎子又悄悄地走下馬路牙子,弓著身向地裏的麻雀群走去,當臨近了卻突然猛起身,把手裏的雪球全打過去,嚇得麻雀群轟的一聲驚慌失措飛遠了。

一個麻雀都沒打著,三虎子也不以為意,心裏覺著隻要高興就行。冬日的太陽落地早,他一路走一路玩耍,用四五個小時才走回周村,到家時天已黑到地。家中的人已吃過晚飯,三姐兒卻仍在焦急的翹首祈待,盼兒子快快歸來!

三虎子進到家門,把棉帽子從褲腰帶上解下來,隨手往桌子上一扔,棉帽裏的肉火燒都咕咕嚕嚕地滾出來。然後往椅子上一靠,嘴裏直嚷嚷:“累殺我了,待累殺我了!”看到三虎子一副狼狽相回來,棉襖扣子不係還大敞著懷,鞋子上沾滿雪和泥巴,棉褲腿也濕了半截,嘴裏又一個勁的喊累。三姐兒的心揪起來,擔心地問道:“三虎子,咋到這時辰才回來,你那工作的事辦得咋樣了?”

提到工作的事情,三虎子馬上又來了精神,他從椅子上直起身子,臉上露出笑容:“娘,您盡管放心好了!我工作的事一切都辦利索,就等著過完元旦再去上班!”

三姐兒懸著一天的心,終於徹底放下來!她問道:“單位上的人沒難為你麼?”

三虎子道:“娘,這有啥好難為的?也許公主任早提前給他們一通電話打過去,簡直是一路順風呢!”

三姐兒聽完,又雙手合十道:“哎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公主任,好人呐!”三姐兒嘴裏念念有詞,忽然又問三虎子:“耶,既然工作的事辦的那麼順利,你咋回來的這麼晚?讓娘一直擔著個心!”

三虎子傲嬌地嗬嗬幾聲:“我辦完公事,出來一看天還挺早,就從張店走回來了!”

聽了三虎子的話,三姐兒驚訝地瞪大眼睛。憐惜地說:“哎吆,我那小祖宗啊!你是不是心疼那幾毛錢的路費?多麼冷的天,大老遠的路竟然走回來,還真有股子勁來!你一準是餓了吧?大年家下,可別凍出感冒來,我這就去擀麵條給你做飯,連吃帶哈逼出汗來。”三姐兒說著話,趕緊起身去忙活著給兒子做飯。三虎子用手摸著後腦勺,吐吐舌頭拌了個鬼臉,嘿嘿地笑了!

過完六六年元旦,一段全新的人生曆程正向三虎子招手,他按時來到張店的公司報到,開始準備上班。公司勞人科裏,仍是那位看上去挺好打扮,顴骨兩邊綴有幾個雀斑,長得有些做作的中年婦女接待的三虎子。她渾身好似沒有幾根骨頭,歪扭著身子坐在椅子上,粗魯地直瞪瞪著兩隻眼睛。問道:“三虎子,你上過幾年學?會寫字嗎?”被人這樣肆無忌憚地盯著看,三虎子感覺著很不舒服,但又沒辦法。隻好低著頭說:“我初中畢業,又考上周村光背中學高中,沒再去念。我寫字沒問題!”

勞人科的那位中年婦女點點頭道:“嗯,能考上周村光背中學高中,挺不容易呢!為啥不再念了?多可惜!在居委會裏待業時,你還會幹點啥?”

三虎子稍稍抬起頭,隻撿無關痛癢地說:“俺家裏兄弟姊妹們多,生活挺困難,我又想早點上班掙錢來幫襯父母,就不念書了。在來咱單位前,我還在周村朔易門居委會裏學過木匠,幹了有四五個月呢。”三虎子沒敢完全說實話,不敢說出因為家庭成分不好,被別人冒頂上學的事。家庭出身不好就像個原罪,時時像個魔鬼一樣,緊緊困擾著三虎子,使他自覺矮人一等,讓他時時處處都要小心。因此,三虎子的童話世界裏,需要隨時隨地保護,他不願也不敢直麵揭開這個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