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暗紫色的天際雲遮霧掩地出現一輪淡銀色的月牙,清越的白光透過紫羅般的薄暈灑滿崖底,亮如白晝,夜寒皺著眉環視四周,卻見飛簷翹壁上赫然出現兩行字,上書:兩生花開,人鬼合一。一陣狂風襲來,那兩行字便如煙霧般消失不見。逐漸暗黑的天幕上,殘陽隱至雲端,隻剩下一抹月牙,好似一彎笑眼,惡毒而愉快地俯視崖底,透著說不出的詭異。狂風吹過樹林,整個崖底隻聽見樹葉沙沙的聲響,夜寒一驚,轉身望去,白日裏的瀑布竟隻剩一條細細的水柱,靜靜地流淌,沒有一絲水聲。慘淡的月光照出不同於白日裏的清澈,反而混濁暗黃,那水柱沿著崖壁,蛇一般蜿蜒而下,遊入潭水中,就見潭水如沸水一般翻滾起來,從潭邊溢出的溪流瞬間擴至五,六丈寬,依舊在不停地上漲。
夜寒驚駭地看著混濁的水漫延至腳邊,竟無法移動半分,身旁的魏紫臉色變得凝重,抱起她縱身一躍,落在一人高的岩石上。
??溪流在距離他們半丈遠時停止漲勢,放眼望去,竟成了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河水渾濁不堪,隱隱有股腐朽的味道飄出,充斥著鼻翼,令人作嘔。
又過了片刻,暗黑的天幕好似漏了個窟窿,雪花漫天飛舞,落在河上,草地上,岩石上——夜寒顫抖地接過一片,竟發現這白色的碎片根本不是雪花,而是淡黃色的紙屑,微微有燒焦的痕跡,手一顫,紙屑滑落至河麵。不一刻,更多的紙屑從天而降,鋪了一地。
“我終於知道什麼地方不對勁了,”夜寒嗓音微顫:“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一樣活的東西。”
“不是有老鼠嗎?”魏紫感受到她的輕顫,雙臂微微用力,緊緊摟著她。
夜寒白了他一眼:“那是嚇你的。”
魏紫粉紅色的眼睛立刻變得水汪汪的,哀怨地望著夜寒:“你欺負我。娘子,你壞。”
夜寒雙手狠狠捏住魏紫的臉,猙獰地笑著:“誰叫天下第一的美少年這麼欠扁呢!”一邊蹂躪,一邊教訓:“剛剛叫我什麼?娘子?下次再讓我聽到,你,死,定,了。”
“嗚嗚嗚,你明明看了人家的身子,還想抵賴。你,始亂終棄。”魏紫奪回被捏得紅撲撲的臉,委屈兮兮地瞅著夜寒。
“看來某些人就是欠修理。”夜寒磨拳擦掌,狼抓正欲再度爬上魏紫美少年粉粉嫩嫩的臉繼續蹂躪,卻見魏紫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眼睛半眯,射出淩厲的光。
夜寒尋著他的視線望去,就見河的兩岸原本是如茵草地的地方,一瞬間竟開滿了花,胭脂色澤的花瓣重重迭迭,月光下慢慢綻放,豔麗得勾魂奪魄,每一陣風拂來,便會扯落無數的花瓣,瞬間那被扯落的地方又會開出新的花朵,胭脂色的花瓣漫天飛舞,好似下了一場花瓣雨,濃鬱的幽香掩去河水中飄出的腐爛的味道,帶著一股馨甜。
夜寒看得正出神,卻聽見身邊魏紫冷凝的聲音:“彼岸花,居然會是彼岸花。”正要問他,突然聽見風中傳來一縷鬼魅的歌聲:“彼岸花開,無憂亦無愁,不如歸去來兮,不如歸去來兮……”接著傳來更多的歌聲,好似有無數的聲音漂浮在空中,不斷重複著:“彼岸花開,無憂亦無愁,不如歸去來兮,不如歸去來兮……”飄渺得仿佛從層層迷霧深處傳來。
“不要聽,穩住心神。”夜寒突然聽到耳邊魏紫微厲的嗓音,神智頓時清明起來,才發現自己正欲踏下岩石,驚得一身冷汗。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夜寒突然想到崖壁上的兩行字:兩生花開,人鬼合一。
魏紫擰著眉:“彼岸花,花開開彼岸,花開時看不到葉子,有葉子時看不到花,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相傳此花隻開在冥界的黃泉水邊,能迷惑心智,用以引導一些不願投胎的魂魄野鬼,怎麼會出現在人間?”
“人鬼合一,人鬼合一……”魏紫沉吟,忽地一驚:“難道這裏是人界和鬼界交合之地,白天為人界,晚上歸鬼界?”暗叫一聲糟了,“恐怕此刻這裏已和鬼界融為一體,我們現在在鬼界的入口。”
“還能走嗎?”冷汗粘著後背,粘膩冷濕的感覺讓夜寒有些焦躁。
“如果沒有被小鬼發現的話……”魏紫握了握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給了她一記安撫的眼神:“別怕,我會保護你。”他的眼神堅定而認真,絲毫不同於白日裏耍寶時的戲謔,讓夜寒心頭一顫,反手回握他的手,心竟慢慢鎮定起來。
突然間,整個崖底振顫起來。夜寒看見離他們最近的一朵彼岸花被高高頂起,並連花蒂的底下竟是一個人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睜開的雙眼呆滯無神,接著一隻手從泥土中伸出來,幹枯如樹皮的皮膚貼著骨頭,長長的黑色指甲緊緊抓著泥土一點點從泥土裏爬出來,不一刻,就露出了整個身子。那人的服飾極為怪異,好似從幾百年前的古畫中走出一般,卻又異常完整而簇新,如行屍走肉,步履闌珊而機械地一步一步走向河邊,捧著烏黑的河泥,整張臉埋在掌心大口大口吃起來,黑色的汙泥沿著嘴角一塊一塊掉下來,咀嚼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夜寒耳邊,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聲音重疊出詭異恐怖的合聲,充斥著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