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歌飛緩緩走進內室,水色曼莎簾在他身後蕩起若有似無的波紋。
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色喜床上,身著嫁衣的嬌小女子軟軟地倒在床榻上,鼻翼輕輕翕動,臉色暈紅,酣暢熟睡。
鳳歌飛正欲上前,身後的青花燭台上龍鳳雙燭忽地黯了一黯,發出細微的嗶啵聲,他心中一驚,僵硬地轉過身去,卻見一隻飛蛾躍入燭火內,苦苦掙紮,火焰沿著翅翼漫延,燭火明明滅滅。
他的眼神不由一黯,接著狠光一閃。
他快步走到女子麵前,手指輕點,就見女子呀地一聲幽幽醒來。
長孫慕雪目光流轉,兀自打量了一遍室內,眉尖微挑:“九皇子貿然闖入新房不怕被人瞧見了嗎?”
“怕?”鳳歌飛冷笑:“到了今日還有什麼好怕的!”又低低笑了起來,“怕得恐怕該是我三哥吧!大婚之夜拋下新娘,急著去見佳人,皇子府內院的宮女嬤嬤們早就遣開了。”
“想不到三皇子速來冷酷陰邪,卻原來是個癡情種啊!”長孫慕雪癡癡笑了起來。
鳳歌飛端起茶碗輕抿了口,似笑??笑道:“我也沒想到長孫小姐演技如此高超,我三哥必定不知道他的王妃居然城府如此之深。”
“彼此彼此。”長孫慕雪麵色一凝:“不知九皇子這次來有什麼要吩咐慕雪做的?”
鳳歌飛臉色也沉了下來,自懷中取出一個饅頭大小的陶土罐,罐頂封著一層蜜蠟。
長孫慕雪隻覺得似有一股寒氣自罐中溢出,身子一顫,不由打了個寒噤。
“這是什麼?”
鳳歌飛無比戀愛地輕撫著陶土罐,秀逸的麵龐染上迷醉的朦朧,眸光流轉,嫵媚至極:“這啊,可是我的寶貝。”
望著鳳歌飛,長孫慕雪隻覺心神一蕩。
早就聽說九皇子乃謫仙之姿,初次見麵隻道是比一般男子俊逸了些,及至今日,才窺其真麵目,一個眼神,就已是誘惑至及,風情無限。
長孫慕雪又想起宮中傳聞,九皇子因生母地位卑賤,加之出生後,皇上也不聞不問,在宮中更是遭人欺負,一個普通宮人也可打罵。隻是年歲漸長後,後宮的一些嬪妃見他伶俐乖巧,便收為義子,地位才抬高了些。
隻是後宮向來明爭暗鬥,趨炎附勢,對於不受寵的向來是冷嘲熱諷,打罵隨人,又怎會輕易予人好處?
隻怕……也付出了很多吧!
想到這,長孫慕雪看向鳳歌飛的眼神也多了份憐惜之意。
鳳歌飛並未察覺,拿起擱在桌子上的龍鳳筷子輕輕戳開陶土罐頂的蜜蠟,一股陰寒之氣隨之滲出,略見似有寒霧嫋嫋上升,說不出的詭異。
鳳歌飛將陶土罐放置在圓桌上,喜燭的火光直直射進去,他招手示意長孫慕雪上前。
長孫慕雪遲疑了下,緩緩靠近,就見一拳見方的罐裏裝著半罐黑水,紅光照在上麵,似血流動。黑水濃重,寒氣逼人,又似有什麼蟄伏於黑水中,窺視著外界,然後出奇不意的破水而出,張開血盆大口。
心中不覺一抖,踉蹌退了兩步,呼吸也不由急促起來。
“這究竟是什麼?”
鳳玄離見她驚懼,薄唇微彎,眼神眯起,不緊不慢道:“是寶貝。”
他笑了笑道:“還有更驚奇的呢!”
他咬破手指,鮮血沿著指尖滴入罐中,罐內發出一聲奇異的鳴叫,淒厲至極。
長孫慕雪頓覺胸口氣血翻湧,惡心欲嘔。
那尖細的聲音慢慢揚高,卻又突然消失,戛然而止,就在這時響起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好似千萬隻蟻獸在爬,叫人心慌意亂,漸漸地這些聲音越來越大,長孫慕雪隻覺這怪聲重重迭迭,仿佛自屋內每個角落裏發出,空氣裏凝滯著一股陰毒的氣息,然後,這些聲音漸漸愈來愈清晰,仿佛就在耳邊,好似牙齒啃噬生肉的沉悶,叫人毛骨悚然。
她大著膽子瞧了一眼,頓覺駭然。
鳳歌飛指尖的鮮血落入罐中,居然浮在黑水之上而不溶解,四周的黑水瘋狂地往鮮血上翻湧,迅猛異常,每翻滾一次,那滴血就會少上一分,長孫慕雪仿佛看見無數張嘴在吞噬鮮血,無數雙鮮紅的眼睛在對鮮血的欲望中翻滾。冷汗頓時淋了一身。
“你站到床上去。”鳳歌飛吩咐道。
長孫慕雪慘白著臉,身形微顫地站到床上。
鳳歌飛出去了一會兒,背著個沒有意識的小丫頭走了進來。
長孫慕雪頓時認出是白日裏伺候她的小宮女,說是皇上賞賜給三皇子妃的貼身丫頭,很是機靈,武功也不錯。她自然也明白這個小丫頭自是宮裏的眼線,是監視她或者三皇子的,隻是這種光明正大送來的眼線最是麻煩,既不能不要,也不得怠慢,除非是犯了大錯,方能遣退。隻是宮裏的眼線怎會輕易犯錯,就是真的遣退了,必會有新人送來,況且暗地裏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監視著。
“你把她弄來做什麼?”究竟隻是個棋子,長孫慕雪倒也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