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可能會走過很過的地方,去旅行、出差、求學,古有孔子遊曆各國,今也有窮遊、間隔年為旅行代言。盡管走過眾多地方,更多的時間,我們仍然停留在方寸之地。
工作前,我呆在大學校園,從未覺得拘束或者寂寞,這方寸之地所蘊含的東西是我能夠看清楚、並且明白都是足以讓我臣服與仰望的,那裏還有我為之歡喜的朋友。而宜鎮像一個奇怪的迷宮,它甚至在不同時間會移動,集市聚集時,我從這裏轉彎,放集時竟然找不到出口在何處。
宜鎮多麼小,僅僅一條老街,和一條與老街並列的寬闊縣道。也許用寬闊這個詞彙過於誇大,它僅僅是兩車道。
早晨從鎮子的東麵走到西麵,下雨的日子裏我會沾染上一腿的泥汙,中午的時候在食堂吃油鹽很重的飯菜,口感不好就吃地少些,到了下午等待因饑餓造成的胃疼。
過去的一年裏,我以為我永遠逃不開這條街道,它無時無刻不如一道詭異的陰影橫亙在我前往未來的路上,想轉彎換向,卻逃脫不開。
於是我想起一江問的,這是你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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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讀到一本書,在微信某個公共號上的推送,上麵寫著一句話:“白天我什麼都不是,晚上我回到自我。”也許是某個夜晚,或者是某個早晨讀到的(上班時間不允許看手機),總之在那一刻,這個句子帶出我難得的自我意識,然後告訴我夜晚降臨之時,我還是我,可以沒有固定的職業微笑,坦然麵對乏味無趣的自身,並看著這個軀體帶有的靈魂也在不斷地枯朽。
我去找那個句子的作者,他是一名極有盛名的葡萄牙詩人,費爾南多·佩索阿,句子出自他在2014年出版的《不安之書》的自序上。佩索阿出生於裏斯本,是個寂寞的單身小會計,終其一生未離開過道拉多雷斯大街。
比我的生活範圍更小的地方誕生的偉大詩人。除他之外,還有卡夫卡,也許還有更多。
也許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寂寞的事,用幾欲昏睡的眼睛看來來往往的人群,注視著、在一度地注視,你還會學會抽離自身,用一個上帝視角看待自己。
那會是怎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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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發生在一個清晨,一扇掉漆的木製大門,從這扇大門能夠看出的隻剩下時間,斑駁脫落的油漆沾染了門底下一層地麵,形成紅色的碎沙。起先門隻是搖晃一下,大約隻有風鼓動起來的力道,但今天沒有刮風,隨後,木門“吱呀”著往兩側打開,披散著頭發的女人踏出她的一隻腳,背對著屋外,前傾的身體探在黑洞洞的門欄裏,腦袋左右一轉便踏出她的另一隻腳。
“沒有丟東西。”
自言自語著確認了自己的背包。女人提著手包的那個手腕上有一枚黑色的繩圈,繩圈上掛著一根黑發無比堅韌又脆弱地糾纏在發繩上。
她走路很快,兩腳帶風,從東往西,很多身著灰色、黑色的人三兩成群地與她反向擦過。
偶爾會有穿著水紅色衣服的小女孩,小女孩總是會打量她,打量是從頭到腳,最後又停留在頭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