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看什麼呢?”雁蘭的呼喊讓我回過神來,“哦,沒什麼,我看看傷口!你瞧,已經結痂了呢!”我笑了笑,眼睛卻沒有離開銅鏡,鏡中這個似曾相識的少女是我麼?
柳眉若黛,煙水秋瞳,回盼流波,一張端正的小嘴輪廓分明,嘴角微微上翹,梨渦淺笑,很是清麗可人。
早有心理準備,太子瞧上的姑娘必定相貌不俗,然而這位采薇小姐未到及笈之年,竟有這樣不凡的美麗,卻是連我也看呆了。奇怪的是她眉睫之間倒和我有七八分相似,隻不過,我卻沒有她這般雅致清麗的氣質。
康熙四十一年,我又一次站在紫禁城內。紅牆綠柳入目來,依舊是百年不變的肅穆莊嚴。物是人非,我搖身一變為宮女子,說白了就是皇家使喚丫頭,就這麼一個伺服人的辛苦活兒,還是阿瑪求了八貝勒胤禩不易得來的。
太子並未對我罷手。他得知我要參選宮女子的消息,已然買通內務府管事,欲令我落選。落選的秀女,即為皇家所遺棄的,可以自主婚配。既沒了皇家律法的約束,太子自是不會放阿瑪在眼裏。如此,我也就成為刀俎,任人魚肉。原本此消息甚是隱密,卻是太子府中那位阿瑪的至交好友,因酒後失言釀禍,一直愧疚於心,得知太子的陰謀後立即冒險告知阿瑪。
卻不知阿瑪用了什麼法子求得八貝勒的幫助。想起臨行前,阿瑪說:“采薇,不用擔心,阿瑪已經打點好一切。隻是,此行是福是禍,須得看你的造化。千萬小心謹慎,不可鋒芒過露,不可任性妄為。在宮中,保住性命是最最緊要的,阿瑪隻盼著有和你共聚天倫的一日。”
我跪下磕頭道別:“阿瑪放心,女兒一定謹記教誨,愛惜自己,也望阿瑪善自珍重!”一月餘的相處,我頗能感受到他的愛女情深。他待我極好,幾乎是有求必應,典型的慈父。
一想到皇宮中的莫測孤獨,心下頓感不安。往後可還有人為我遮風擋雨麼?等待我的究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還是山窮水盡疑無路呢?
“瓜爾佳?采薇!”一把尖細高亢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我一驚,抬眼看去,一個矮胖老太監正望向我。
“嗻!”我應了一聲,低眉斂目,走上前去。
他肆無忌憚上下打量著我,“嗯,模樣生得倒好,卻是可惜了!”白多黑少的兩隻大白眼睛像剝了殼的煮雞蛋,突兀之極。瞧得我渾身不舒服。
“咳!”我清了清嗓子:“公公,有何吩咐?”他回過神來。麵無表情在一本冊子上寫劃著,微歎口氣對我道:“你,去寧壽宮當差吧!”招了招手:“小德子,你領了她去吧!”
“嗻!”一個15、6歲的男孩應聲走上前來,皮膚白皙,麵容頗為清秀。他一手接過我的包袱:“姑娘,這邊走!”便自顧在頭前帶路。
不知穿過多少回廊走道,隻覺得踩著“花盆底”的腳火辣辣的疼。雖然進宮前也曾偷偷在家練習過,但也隻是能慢行。今天如此“疾走長奔”而不摔倒已屬超水平發揮,想我以前高跟鞋可是一年難得穿一回!
咬牙堅持了一段,忍無可忍,遂開口叫住他:“德公公,您瞧咱們走了這許久,能不能歇歇?”他回頭見我齜牙咧嘴的狼狽樣兒,會意一笑:“隻因趕著去辦差,心急走快了些,倒是沒想到姑娘的難處。前麵不遠處有座亭子,咱們就那兒歇歇吧!”見我點頭,他放慢腳步依舊在頭前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