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一歲除,總把新桃換舊符。
今兒就是除夕了,宮裏一派喜氣洋洋、祥和之氣,大紅的鞭炮放著,大紅的對聯貼著,大紅的衣裳穿著,每個人的臉上也都透著人麵桃花笑春風的喜色。可不該喜麼?上至皇上阿哥,下至各宮裏的大小主子對奴才們都各有打賞,謂之為“壓歲錢”。這在現代該稱為年終獎,我也得了不少,卻始終樂不起來,沒地兒消費要錢做甚?
康熙爺循例在乾清宮設了家宴招待他那好大一家子人,按製太嬪娘娘也該列席,隻因為近日纏綿病榻,雖是大好了,卻是短了精氣神兒。故奏明皇上,得到恩準,自在寧壽宮擺一小宴單過年。
許是沾了這過年的喜氣,太嬪今日倒長了些精神,直說想吃雙皮奶。這不,我就樂顛顛兒忙活開了。也真是忙,才一下午功夫,寧壽宮就來了三回人給我“打賞”,都沒說是誰派了來的,我也憊懶得多問,隻接了扔回房間裏。心中暗想,左不過是康熙爺那些多情的兒子們借機示好。
一邊想著,一邊手裏忙活著,隻是在心裏歎氣。“嘻嘻,采薇,今兒個可是第四回了,又有人找你!”小德子猴兒似的閃進屋,一臉不知是嘲是笑的表情。
無奈、無奈、還是無奈,我一笑,道:“讓打賞來得更猛烈些吧!”小德子繃不住大笑起來,抬手推了我一下道:“快去吧!猛烈完了,咱好安安生生吃頓年夜飯!”
門外的小太監,縮著脖子直吸冷氣,見我出來,忙的上來打千兒請安,我心知不是為我身份地位尊貴,是為了......這宮裏呆久了,眉高眼低的自是能瞧出來。我“賞”了一串錢給他,他更是喜上眉梢地謝過,從袖籠裏取出一個卷軸遞給我,躬身道:“姑娘,奴才是十四阿哥身邊的人,主子說了,上回落了樣東西在您這兒,讓我一並帶了回去!”我微怔一怔,明白過來,點點頭道:“你侯一會兒,我去取了給你!”
桃紅色的綢子底,繡了一隻南極帽帶企鵝,栩栩如生,威風凜凜,所不同的是這該算是漫畫版的,因為我讓小德子加了一把關公大刀。也許是知道十四最終的命運,他總讓我覺著有一種“我自橫刀向天笑”的悲壯氣概,心意所及之處,便覺得這是再適合不過的,女人都是直覺動物,率性而為也向來是我的習慣。
嗬嗬,想起小德子和雨枝直眉愣眼的模樣兒就好笑,隻不過,他們也已經習慣了我的“出格”,也就不多問什麼,一個畫,一個繡,替我完成了這個我不能完成的任務。
眼前的這個小太監也是一派又驚又笑的模樣兒,我裝做渾不在意的樣子,隻說:“替我多謝你們主子!”他打個千兒,快步閃去。
年夜飯,我、崔嬤嬤、小德子、雨枝與太嬪一處吃的,因了共同經曆過一些事,我們之間有別樣的感情,這可算是患難之交?說說笑笑,倒也其樂融融,頗像祖孫三代共敘天倫的畫麵。
當真是每逢佳節倍思親,想到天倫二字,想到老媽煮的水餃,想到老爹養的水仙,這眼淚是再怎麼也留不住,隻一個勁兒雀躍著你推我搡往外衝。桌上的人都停了筷子,一時氣氛有些凝重。大過年的日子哭哭啼啼可是犯了宮中的忌諱,我忙離了座,跪了認錯:“娘娘恕采薇無狀,采薇一時念起家人,情不自禁......”
太嬪和藹溫厚,說:“罷了,快起!”崔嬤嬤也笑道:“快吃吧,今兒個你不必守歲了,一會子宮裏放煙花,你去瞧瞧熱鬧,回來保你又高興得像個孩子!”又道:“本就是個孩子,我都被你哭糊塗了!”
她這麼一說,氣氛活泛了一些,我也強裝笑意,樂樂嗬嗬吃完我在這大清皇宮的第一頓年夜飯。
為著怕碰上那些我惹不起、或許也躲不起的阿哥們,我打消了去看煙花的念頭,橫著這時候的煙花也比不上咱21世紀的不是?唉,我歎了口氣,“力勸”自己得改了這愛比較的習慣,畢竟我現在暫時回不去,隻能去適應環境,而不是空自悲歎,給自己個兒添堵不是?
靜靜坐在屋裏,攏著手爐。一豆燭光,燭影搖紅,向夜闌,心情懶。這麼呆坐著,可不妙,別到最後像個怨婦般,“孤影孤衾孤枕冷,獨坐到天明”。得尋點事情做,哈!不是有好幾份打賞麼?還等什麼呀,“開拆”呀!
先看十四的吧,一幅卷軸,瞧模樣是字畫,我疑惑著打開卷軸,湊近燭光細細看著。這卷軸,照咱們現在的說法叫“四格漫畫”,這會子應該稱為“連環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