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想此刻的我一定滿臉不由自主的失望。轉過身去,看向來人。
十四一臉憊懶笑意,問道:“失望?”
我一臉笑不由衷,反問道:“看戲?”我記起十四曾說過的話,“日後十三哥大婚,可別我被瞅見你哭天抹淚兒的。”
十四不語,不笑。眸中絲絲探究,尚有幾分令我惱恨的同情。我不是棄婦。雖然在他們眼中我是。我福下身去,中規中矩,“十四阿哥吉祥,奴婢告退。”
十四一把拉回我,真要命,我的左胳膊。痛吟出聲,十四立即鬆手,問:“還沒好?”他那日並不場,居然知道?我有些驚疑。隻淡淡道:“好了。隻是不能再由人隨意扯來扯去!”
十四輕笑一聲,說:“想喝酒麼?奇貨居百年女兒紅,上回你做東,今日我請你,如何?”他的神情是平素少見的真誠和坦然。
喝酒,不失為排遣寂鬱的好方法,又曾經領教過十四上佳酒品,暫憑杯酒長精神也罷了。我想也不想答道:“好。”又問:“你不參加婚宴麼?要不要緊?”
十四曬然道:“那種場合,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實在是可有可無。我向來如此輕狂,何曾有誰去理會?”我禁不住啞然失笑,十四,他的確放浪形賅如是。
一路無言,默默跟隨。原以為是潛出宮去飲酒,不曾想卻是來到阿哥所,十四舊居。“傲逸閣”為其名,“傲然歌一曲,一醉濯纓人”為其聯。
十四亦微仰頭看著匾額,輕輕歎息,道:“許久不來,本不覺什麼,今日重遊,才知心中其實想念得緊。”
我看著題詞,笑道:“這傲字與你再匹配不過,你又愛飲酒,真是居如其人。”
十四對我會然一笑,解釋道:“阿哥所每間院落的名字皆由主人自取,於是,阿哥們便各顯神通,立意自己心中所喜所想。如此這般當然居如其人了。”原來如此。十四笑問:“你猜猜十哥的屋子叫什麼?”
我靜思片刻,心念一動,笑問:“可是極難寫的那兩字?”十四莞然而笑,點頭道:“不錯,饕餮居。”想到十阿哥饕餮美食的妙樣兒,我與十四相顧大笑。
進得屋內,一張水曲柳木幾上擺著幾樣小菜,其中一道是“肉珠膾豌豆”,兩大壇女兒紅,確確實實出自於奇貨居。我看向十四,感激道:“有心了!多謝!”十四微微一笑,說:“坐!”
除去十四那一段莫名的少年愁,我本就與他無甚交集,自從去年我生日與他鬥酒後,更少往來。偶爾遇見更是帶著幾許尷尬,幾許不自在。此時,亦然。
屋內氣氛一片寂靜沉悶,十四不語,我亦不言。惟有清脆筷箸聲,杯盞聲。我隻是低著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有幾分醺然,卻不肯醉。
十四放下酒杯,歎一口氣,道:“酒入愁腸......”
我笑著打斷:“放心,不會化做相思淚!”
十四的嘴角漾開一絲輕笑,半眯著眸瞅視著我,黑眸中透出一片深幽。我斜睨著他,學著他憊懶的腔調:“怎麼?喝不過我?怕了麼?”
十四薄諷道:“你竟真以為酒量好得足以喝倒我?”我點點頭,毫不客氣地說:“不是較量過一回麼?你輸了。忘了?”
十四手指一嗒一嗒敲擊著桌子,慢慢地道:“上回喝至三十杯你已然不濟,三十五杯強弩之末,四十杯是你的極限。不是麼?”我靜心回想了一下,的確如此。他居然計算得如此精確,以他當時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做到。我心中一凜,除非他是故意輸了給我,有心放水?
我訝然道:“你......”十四頷首道:“是。”停頓一下,嘲弄道:“你那麼拚了命的喝,為的隻是不願嫁我。我若是和你真槍真刀硬拚贏過你,隻怕你也要自尋短見。豈不無趣?更何況,我也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和兄弟起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