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聲近了,而,我們要遠了。
他熾熱的手掌帶著繾綣不舍的溫度緊緊抓著我的手,黑暗中我們互相凝視,彼此看不見。可我知道那雙比夜還要深沉的黑眸中寫著什麼,是不離。
我站在冰沁的水中,身體卻一陣緊似一陣的熱燙。
洞中的水已退去許多。於是,他高高在上,我水深火熱。是的,這是我們的距離,不能改變。可是他的手卻執拗地與我緊緊糾纏,他俯視,我仰望。這一刻,我會銘記。
他病了,所以脆弱,而我應該清醒。
我低低嬌嗔:“都怨你!平日太過“嬌生慣養”,才受些風寒就傷風了,不找太醫瞧瞧可不行。若不然,我一定把你悄悄藏在這兒,讓他們著急,讓他們疲於奔命。”
他不言,不放手。我歎一口氣:“回去可得勤加鍛煉身體,可別連我也比不上。”
他俯下身子在我的手背輕啄一下,含混不清:“唔,聽你的。”
終於鬆開。我迅速潛入水中,臉上冰涼的是水,不是淚,我狠狠告訴自己。
洞外,霧氣縹緲,雨後清涼的月色星辰,格外朦朧娟好。從溪流源頭西方,順流而下兩條竹筏,十三白衣汙漬斑斑,立在船首,聲音嘶啞焦急:“四哥,采薇……”將我們拉回現實的呼喊來自這裏。
我知道九死一生的重逢意味著什麼,十三他一定會忘情,我不能讓這一幕發生。我要營造輕鬆的氣氛。
水流已緩,我可以如魚得水般悠然洄遊。悄悄潛至筏邊,猛力搖晃,“啊,水鬼啊!”不知名的隨從失聲尖叫。
我拚力躍出水麵,大笑:“我在這兒。”
“采薇!”十三喜出望外。“采薇!”莫日根隨後而至的爽朗笑聲,他在後麵的竹筏。
十三拉我上竹筏,上上下下打量我,“你…你沒事吧?”帶著些哽咽,我略略避開他坦露無遺的柔情注視,微微笑:“我很好,四阿哥卻不太好,腿受傷了,發高熱了,在崖洞裏,你們趕緊去接他出來。”
十三回來神來,忙親自下水帶人進洞而去。我借機躍至莫日根那條竹筏,他輕輕擁抱我一下,笑得極是舒心:“沒事就好,托雅給我下了死命令,若不救回你,她就要離開我。她內疚自責得要死了,直說若不是因為自己騎技不佳,驚了馬,你不會遇險。她定是哭了一整夜。”
我不禁莞爾:“老莫,你個妻管嚴!”不無納悶道:“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出那樣的事兒?”莫日根看了看周圍的隨從,輕聲道:“此事再說,你歇一會兒,餓不餓?”
我大力點頭,“差點沒餓死。”莫日根取出幹糧包裹,歉然笑道:“隻有饅頭,先對付著吃點。”又解下身上外衣替我穿上:“急匆匆救人,還是沒想周全,你先穿我的。”
我大口嘶咬著饅頭,含含糊糊:“哈!大白麵饃饃吃著,幹燥的衣服穿著,我心滿意足了!一會兒回去,把你家的美酒再給我送來,我會覺得這次的曆險以完美告終。”
莫日根點點頭,送給我一個兄長般寵溺的笑容。真好,我還有朋友,愛情不應該是生命中的唯一。
身後嘩嘩的水聲,他們出洞而來。我定定地站著,不肯回頭。莫日根溫厚笑看著我,他,應該是知道些什麼吧。我低頭對付手中的饅頭。
康熙爺那裏如何交待?他給我的承諾與約束,這些紛擾的人與事,又將席卷而至。心中煩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