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慶二年夏,剛剛接了新帝委任,成為淅西副總兵的明奕還沒有收拾起激動的心情,準備將這一喜訊告訴祖母令狐氏知道,一進府門就看到一個婆子在不遠處探頭探腦。
這種情景自明奕跟海寧縣主成成婚之後隔三差五的就會出現一次,明奕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又怎麼了?”
那婆子知道這個明府最不能得罪的不是老太太令狐氏,大太太譚氏,而是正院裏住的那位縣主,得罪了譚氏不過被說幾句,罰個月錢,得罪了令狐氏大不了賣出去,而得罪了縣主娘娘,是會沒命的,因此她並不敢多言,訥訥道,“老太太請老爺過去。”
令狐氏在京城的住處依然叫紫芝堂,此時她氣咻咻的半躺在床上,身邊是同樣沉著臉的譚氏,“這叫什麼世道,她是縣主不假,可我如今也有誥命在身,我還是她的祖母,難道宗室女就不講孝道了?”
“祖母若覺得她不孝,盡可以去告海寧忤逆,何必在這裏自己生氣,反而氣壞了身子?”明奕壓根兒不去問這次又為了什麼,左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這些年海寧縣主跟令狐氏的紛爭就沒有斷過,有時候明奕常常想問令狐氏,興高采烈的娶了這個麼高門孫媳回來有沒有後悔過?
令狐氏看明奕來了,立馬來了精神,支起身子指著明奕罵道,“我去告她,若不是為了你的臉麵跟前程,我早就叫人開祠堂休了她了!”自從跟著明奕從洛陽搬到京城來住,這個孫子就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她心裏很清楚,因為常相逢的事情,他恨上了她,可那又如何?她照樣是他的祖母,一個“孝”字,就能將他壓的死死的。
為了他的臉麵跟前程?當年令狐氏也是常說“為了令狐一脈” ,“為了整個明氏”,明奕心裏輕笑,“祖母為了別人辛苦一生,如今已經該享享清福了,怎能再因為我娶了個不賢不孝的媳婦令祖母每日憂心?我這就去寫休書將她遣回去,不叫祖母再為我這個不肖子孫生氣。”
令狐氏不過是希望明奕能拿出些男子氣概來將海寧縣主的氣焰給壓下去,並不是真的要休了海寧縣主,雖然如今老東甌王已經去世,可是明奕照樣是郡王的妹夫,這門姻親如何舍得丟棄?“我是那個意思麼?隻要你們夫妻和美,我就算受些委屈又如何?可是你那個妻子,十年了,連個女兒都沒有生出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明家絕嗣!”
令狐氏話一出口,明奕就知道了今天她們爭執的原因了,“是啊,梁氏不孝且無出,嗯,還妒忌,明家休了她,想來郡王也沒有什麼話說。”
真要休了海寧?令狐氏猶豫的看著譚氏,“媳婦,你看?”
若說不滿意,譚氏這十年愣是沒從海寧縣主身上找到一點兒正常人家兒媳,不,應該說是人妻應有的樣子,而這次張羅著給明奕納妾她也是同意了的,總不能真的叫長房無子承嗣,“咱們這樣的人家怎麼能休妻?隻是海寧跟你成親也八年多了,一直無出,真不行叫她指個信得過的丫頭,生了兒子養在她的膝下也就是了。”
“不論是通房還是妾室你們都別再給我選了,我這輩子隻會娶一個妻子,不論這妻子是誰,”明奕這些年跟自己母親的話也越來越少,“至於您想養一個在膝下,明奎不也成親了,將來您挑一個,也就是了。”
自己的祖母母親,左右了他的親事現在連妾室,子嗣也要一手掌控,可惜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明奕了,明奕淡淡一笑,抬眸道,“還有,我得了兵部的委任,授淅西總兵,不日赴任。”
“你要去淅西?那是不是?”譚氏仿佛被人照著腦袋上打了一拳,“我聽說那邊不太平?”
“嗯,倭賊由台州北上,流竄各地,原本駐紮金山衛的總兵被流矢所傷,已經被皇上免職,就我接替,”明奕等這一刻已經十三年,現在恨不得立馬躍馬奔到淅西去,“如果你們真的不耐煩海寧,現在叫她回家也是一個時機。”
“那怎麼成?不行,扶我起來,我去,”令狐氏現在哪裏顧得上跟海寧縣主那些不快,“我舍了這張老臉去求她,你不能去,你可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是她的男人,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