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雲箋當時隻有六歲,北陵青長她兩歲,也不過八歲孩童,加上雪夜難行,書雲箋到了奚雲台下方的廣場時,已經無力前行,最終是北陵青將她背回天垣寺。
她清楚記得在北陵青背上時,夜明珠的光輝照亮了前路,周圍飄落的雪花映著明珠輝彩,好像夏日夜空閃爍的螢火光芒,美麗而又虛幻。平整如紙的大雪之上,隻留下北陵青一人小小的足跡。而這雙足跡,是他們拚命活下來的證明。
轉頭看向北陵青,書雲箋唇角的笑意溫柔了些許:“奚遠,多謝你那夜沒有將我丟下。”
其實,北陵青當時大可將她丟在這兒,先回天垣寺中,再派人來接她回去。就算那樣,她也不會出事,頂多受些風寒。但是北陵青沒有丟下她,無論他走得多累都沒有。書雲箋忘不了那時北陵青的呼吸聲,沉重卻又堅持,執著而又決絕。
“其實我那時挺想丟的,但又怕丟了之後找不到了。”北陵青轉頭看她,唇角似笑非笑。“娘在我剛懂事時便教過我,有些東西可以丟,有些東西不能丟,可以丟的是不在意的,甚至能夠找到替代的,而不能丟的是放不開的,是獨一無二的。敏敏,雖然我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在吵架,說話不過三句便能彼此生起氣來,不過能與你一起長大,真的很好。”
書雲箋有些驚訝北陵青說的話,心想這隻臭狐狸怎麼今日說話這麼好聽。但她還未因為剛才那話小小感動一把時,北陵青的聲音再次傳來。
“畢竟從小到大,能夠承受住我這樣欺負的也隻有你了,不得不說,敏敏你真的很能扛住打擊。你說,你是不是青銅做的?”
說著北陵青便伸手去捏書雲箋臉,力道不輕不重。書雲箋瞪著他,心中的那一點感動,頓時蕩然無存了。
“臭狐狸。”她抬手使勁擰了一下北陵青的手背。
“開玩笑而已,青銅捏起來哪有你這麼軟?”北陵青看著書雲箋有些生氣的臉蛋,唇角的笑容宛若碎雪浮冰,細碎而又精致。
書雲箋等著北陵青,沒好氣的道:“吉時快到了,你還上不上奚雲台?”
“自然。”北陵青鬆開書雲箋,抬步向前,腳步不快不慢,仿佛是在慢步徐行,格外的閑適自在。
書雲箋很快跟了上去,與他並肩而行。
在奚雲台舉行弱冠之禮的,向來都是未來天垣王朝地位最尊貴的男子。上一次在這裏舉行的冠禮,主人公為蕭鼎。皇後無子,天垣王朝年輕一輩再次舉行冠禮的就隻有北陵青一人。而如今,還加上了一個天垣極為有名的失心瘋郡主書雲箋在此行笄禮,那就更加的吸引人眼目了。
這一刻,萬人目光於他們身上,仿佛生根了一般無法離開。
少年玄衣墨夜,俊雅絕倫,從容若雲,止若靜水。
少女雪衣璧月,風華清塵,靜若繁花,驚鴻刹那。
那些關於書雲箋傳言,狠毒,刻薄,陰險,懶惰,猥瑣,卑鄙……所以的一切此刻都仿佛煙消雲散,每個人能夠看到隻有這兩人。他們想要見證,九皇叔走向成人的那一瞬間。
走到一半的台階之後,北陵青突然側頭看了書雲箋一眼,眼眸之中縈繞著細碎而又狡黠的笑意:“敏敏,你是不是又胖了?剛才捏著便覺得似乎又軟了些、肉了些。”
書雲箋白了他一眼,拿手肘撞他,力道絲毫沒有控製。“一邊去,娘說我太瘦了,還讓日日我多吃些膳食。”
“所以,吃的膳食,一點都未曾浪費,全長你身上了。”北陵青低低笑了一聲,如清泉一般悠然自若。
“臭狐狸。”書雲箋立刻惡狠狠的瞪他。“你說話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嗎?”
“好聽的?”北陵青的聲音不見一點波動,眼眸中隱隱流瀉著淡淡的笑意,如清風白雲,如月光流水。
“好,我說。”北陵青微微靠近書雲箋些許,聲音溫良柔和。
“敏敏,你今天很美。”
書雲箋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的看了北陵青一眼。見他神色從容安然,目光溫和柔軟,不禁心中一酸。
真難得,真難得,狐狸也知道誇她了。
書雲箋笑了笑,正準備也誇北陵青一句“你今日也很帥”的時候,北陵青接著剛才的話又開口了。
“不過,本性傻呆,豈是華裳首飾所能遮掩的?”
書雲箋別過頭去,不再看北陵青一眼。她就知道,對這隻黑心狐狸,就不能有期待的時候。
兩人無聲向上行走,周圍人看得卻是心驚膽戰。眾人皆都知曉九皇叔北陵青與紹敏郡主書雲箋那是小時候的情分,兩人雖然無男女之情,但是有發小之誼,如今紹敏郡主冷著一張臉,好像隨時都可能失心瘋病發一般,著實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