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雲箋的聲音很輕,但語調卻是一種如秋風般的涼薄,它像無形的刀刃一般,一點一滴劃開掩飾的肌膚,任現實的鮮血到處流淌。
這一瞬間,容洛感覺到是一種麵目全非的疼痛。
那個人,他真的,真的很想和那個人做一輩子的兄弟。
“這是我的私事,無需讓他知道。”
容洛說這話的時候,書雲箋的視線一直牢牢盯著他的臉,似乎是不想放過他表情的每一分變化。
可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容洛的表情雖然有細微如淺淺波紋一般細小的變化,但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波動,就像是已經決心赴死的人一般,那種決絕與堅毅,似乎已經深深的刻在靈魂之上。
“表哥是這樣認為的嗎?”書雲箋笑了笑,靜靜的道:“那你覺得小王爺是怎麼認為的?”
容洛無聲的微笑起來,目光仿佛驚濤駭浪安靜後的海麵,那種平和,帶著如森然死亡一般的氣息。
“雲兒,你以為我和阿宇認識多少年?”容洛輕聲的問了一句。
不待書雲箋做任何回答,他又繼續道:“我們認識的時間,比你和九皇叔認識的時間還要久很多。”
書雲箋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北陵青,“的確,你們的確比我們認識的更久。”
容洛笑了笑,輕輕的歎息了一句,“時間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有的時候甚至可以跨越言語,跨越人表層的血肉,看透身邊人心中的想法。”
他注視著書雲箋的眼眸,眼神極為的安寧,“雲兒,在漪蘭殿的那一夜,我們都是在彼此試探,渴望能夠探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未來。可是,心中一直堅持的東西,身後人們期待的目光,各種各樣的枷鎖早已經將我們固定在一條規格好的路上。這是人的感情,永遠無法戰勝的東西。”
書雲箋目光幽幽,麵容上浮現出極為沉靜的笑容。她發現自從天宮大火之後,一切的事情都似乎開始脫離原本的軌道,仿佛連鎖反應一般,因為一個枝節的錯誤,導致了後麵一連串的動輒變化,而這種變化,卻又圍繞著一直以來不變的中心,就像是原先的目的地不變,但卻從原本的道路跨越到了另一條路上。
此種變化,她說不清時好時壞,但時光的流逝,曆史的進程,這是世人如何改變都阻止不了的東西。
所以,一切都會開始。
所以,一切都會結束。
無論是什麼。
想到此處,書雲箋不禁抓住了北陵青的手,力道微重。北陵青側目看了看她,眼神寧和。隨即,他伸手摸了摸書雲箋的頭,指尖碎雪般的涼意卻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溫柔。
這一動作,快速的撫平了書雲箋剛才心中陡然而生的波動,她看了北陵青一眼,突然笑著對容洛道:“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和表哥以及小王爺一起喝酒,舉杯獨飲的場景太無聊了,酒這種東西,還是要與旁人一起喝才有趣。”
桐花台上初次一同飲酒的逍遙隨意,錦華泉雪中眾人的漫不經心,漪蘭殿中仿佛最後的告別探尋,容洛和蕭臨宇尋常的鬥嘴,對她的善意。這些事情越回想起來,她便越想和這兩人一起多喝幾次酒,多看幾次他們鬥嘴互損。
聽到她的話,容洛隻是淡淡的微笑,點頭:“我也這麼希望著。”
隨後不久,楚夢覺與楚夢甯兩人到了正廳,看到楚夢覺時,容洛稍稍愣了一下。她的事情,容洛的還是知道了一些,也知道她心儀的男子是北陵絕,所以,對於楚夢覺,容洛並未在意。
午膳過去大概半個時辰,榮老王爺與容洛離開,臨行之前,容洛稱不日便會向楚夢甯提親。聽到這話的時候,書雲箋不覺看向一邊身穿湖藍色襦裙的女子,陽光之下,她的臉容是一種恍若薔薇花開的粲然。
目送二人離開之後,書雲箋抬頭看向身側的北陵青,目光安然。她動了動唇,正欲開口之時,楚夢甯突然出聲。
“郡主,不知您可否空些時間給夢甯?夢甯有些話想要告訴郡主。”
書雲箋愣了愣,視線轉向身邊的女子。此時的她,與書雲箋先前初見的時候有些差異,一身湖藍色襦裙淡雅溫婉,微微描黛的眉如風中楊柳,步搖上綴著的細線流蘇依舊垂在耳側,映出一種如帶刺薔薇般的豔,而她臉上的神情卻是如湖水藍色一般的沉然靜和。
對於這個今日初見女子的要求,書雲箋稍稍想了想,便答應了她。“好。”書雲箋有些好奇,這個即將成為自己表嫂的女子會告訴自己什麼。
“郡主,我們去一邊的偏廳談吧!”楚夢甯指了指一側的偏廳。
書雲箋看了看偏廳的位置,也沒有拒絕。“可以。”她伸手拉了拉北陵青的衣角,待他看向自己時,笑著說道:“狐狸,你在這兒等我一會,我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