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去完聶家的世紀party,緊接著又飛國外去給JK拍宣傳片,一忙完塗遙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反正他每次放假歸心似箭是出了名的,也沒人笑他。
歲月漸長,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總是患得患失咬住就不放的小狼崽子,總算沉澱出了一點點穩重,看見肖林在看書,也沒有立馬撲上去,而是走到床邊,才不慌不忙地撈過某人的下巴,在臉上啃了兩口。
“別鬧,”肖林一手拿著書,絲毫不受影響地把他的臉扒到了一邊:“滾去洗澡,髒死了。”
塗遙倒是從善如流,三兩下扒了衣服,隻穿著一條牛仔褲,進了浴室。
“對了,我跟你說個事。”肖林卻忽然叫住了他。
塗遙聽話地轉了回來,趴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肖林,儼然是等待指揮的忠犬樣。隻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在那背後搖晃的狼尾巴。
肖林欲言又止,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你覺得,糯糯會不會覺得自己沒有別的小孩那麼幸福。”他皺著眉頭,幾乎是有點淒惶地:“畢竟,別的小孩都有媽媽。”
“大叔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塗遙仍然是一臉溫和的笑容,肖林卻知道,他這樣的笑,正是心情不好的表現,何況,他後麵還帶著這樣的笑容來了一句:“是糯糯和大叔說了什麼嗎?”
“不是。”肖林連忙幫糯糯撇清:“他沒跟我說,是前天睡在聶家的時候,我去給他蓋被子,他做夢的時候說的。”
“他說什麼了?”塗遙眯起了眼睛。
“他說,‘不要打我,我要媽媽……’”
塗遙笑了起來,順手勾住了某個正滿臉憂愁的大叔的脖子,在他臉上啃了一口。
“大叔真是大驚小怪!我倒覺得,糯糯不像是想要媽媽,倒像是被哪裏來的混帳小子欺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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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陽光燦爛的下午。
趁著塗遙不在家,執意相信糯糯是想要一個媽媽的肖林,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帶著糯糯看一段錄像。
顯然是電影專用的攝像機,背景是紐約長老會醫院的高級病房,溫暖米黃色的窗簾,可以看見街景的落地窗,大概是冬天,射進來的光線有點冷。
坐在窗前的女人,似乎懷孕很久了,卻不像尋常孕婦那樣因為身上那種屬於母親的特質變得柔和,她身上似乎仍然有些東西,是鋒利的,倔強的,壓不彎折不斷的。
隻是五歲的糯糯還看不懂。
他隻是本能地覺得,對這個陌生的女人,有種似乎早就見過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讓年幼的他很困惑,又有點被愛著的溫暖。
拍這段視頻的人似乎說了句什麼,那個女人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鏡頭。
她有著一雙和糯糯一模一樣的眼睛,不像世人都喜歡的那種水晶一樣清澈的大眼睛,她的眼睛眼頭往下彎,眼尾卻翹起來,有點鳳眼的意味,笑起來的時候卻是彎彎的。
她說:“你好,孩子。”
糯糯困惑地看了一下自己的爸爸。發現他臉上的神色很悲傷。
“你現在應該已經平安長大了,你應該會有點像我,如果你已經上學了的話,會不會也很討厭數學呢?”她笑著,眼神卻有點憂傷:“一定會有別的小孩問你,為什麼你沒有媽媽,也許他們會欺負你,也許,你會很生媽媽的氣……”
“……媽媽很抱歉,我不能陪著你長大,不能送你去上學。別的小孩欺負你的時候,媽媽不能出現在你身邊。媽媽不能給你做飯,不能幫你穿衣服,也不能教你做功課。也許你會覺得不公平,為什麼別人都有媽媽,而你沒有……”
糯糯坐在地板上,他還太小,他還不知道這個視頻意味著什麼,他求助地看著肖林:“爸爸……”
“那裏麵,是我的媽媽嗎?”
肖林沒有回答他,而是摸了摸他的頭發。
都說頭發軟的人脾氣會好,但是,和這個孩子有著一樣的柔軟頭發的那個女人,卻做了這個世界上最決絕的選擇。
糯糯拿手撐在地板上,有點艱難地爬了起來。邁著短短的腿,走到了屏幕麵前。
他不知道自己心裏那種想哭的衝動是什麼,他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屏幕。
冰冷的,堅硬的玻璃。
屏幕裏的媽媽,她溫暖的目光,和自己一樣的眼睛,還有她這個人,都是一段存在屏幕裏的,冷冰冰的錄像而已。
糯糯小的時候,很不愛哭。
明明和別的小孩不同,沒有媽媽哄著,也沒有人整天抱著,他卻不會哭著鬧著要大人抱,隻會躺在嬰兒床裏,用黑溜溜的眼睛看著身邊的大人。
就算在聶家花園裏遇到的那個奇怪的小男生嚇他,害得他夢見自己被爸爸打,他也沒有哭。
但是,明明見到了自己的媽媽,也聽到了媽媽和自己說的話,他卻像一個沒有媽媽的小孩一樣,坐在地上,傷心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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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後來的事了。
視頻的最後,媽媽卻叫出了爸爸的名字。
她說了很長的一段話,裏麵反複提到一個拗口的名字,似乎是“七楚”還是什麼,盡管糯糯聽得一知半解,也知道,在這個叫“七楚”的人的身上,似乎發生了很可怕的事,因為他的爸爸和別人生了弟弟,所以他媽媽給他爸爸吃了藥,他爸爸就死掉了,也沒有人把他媽媽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