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炎熱的天氣總算稍稍緩解了幾分。

黃河邊上,渾濁的河水波濤洶湧,氣勢如龍,那濤濤聲在士卒的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絲涼意。

微風從東南方刮過來,甲胄在身的士卒們總算鬆了口氣。不少的士卒都紛紛摘下頭盔,想要讓大汗淋漓的腦袋輕鬆一下。更有不少老兵油子,在這風中解下了身上的皮甲。打頭的將軍,相比於鬆懈的士卒,身上的衣甲倒還算嚴整,此人正是河北名將韓猛。

韓猛一身甲胄,騎在一匹健壯的紅色遼東馬上,手提一杆宣花大斧,臉上滿是汗水。隻見他時不時的端起手中的水袋,咕咚咕咚的喝上幾大口水。皮質的水袋,在這驕陽下也被曬的熱乎乎,水袋裏的水也是溫熱的,隻是解渴罷了,一點也不清爽。

若是此時路邊有一口深井的話,韓猛相信,自己一定會立刻跳下去,好好舒服舒服。

韓猛的身後,是蜿蜒的車隊。

長長的,一眼看不到邊。

兩匹挽馬,拉著一輛大車,大車上滿是一袋袋糧食。車旁,則是披堅執銳的士卒。當然,既然是押送糧草的士卒,自然不會是什麼精銳。畢竟,這押送糧草的任務並非在敵境之中。

士卒們在這難熬的炎熱天氣裏,鬆懈的很。

一路上,士卒們都是鬆鬆垮垮的。身上的甲胄大多被解開,頭盔都被提溜在手上。長戟扛在肩上,懶洋洋的。戟頭尾部的紅纓,倒是在微風中飄飄揚揚。

前往官渡大營的這條路,倒也還算寬闊。

畢竟是中原,四處平坦的很。

路邊上,樹木倒也不少,蟬聲陣陣,鳥雀不時的飛起。

士卒們盡量沿著路邊,從樹蔭下走過去,隻為了那一點蔭涼。

韓猛打馬在前,卻也不在乎士卒們的懈怠。已經征戰在外半年多,士卒們本就疲憊不已。如今又攬上了這押送糧草的苦差事,心中肯定早就怨恨不已。本就不是什麼精銳士卒,又何必苦苦相求。

眼看著天色漸晚,驕陽西下,晚風陣陣,韓猛也舒了口氣。

隻見韓猛“咕咚”一下,又拿起水袋喝了一大口水,隨即對身後大聲吼道:“再走一個時辰,下寨歇息!”

眾士卒聞言,頓時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押運糧草這種事,最是勞累不已。雖然一般無有性命之憂,可一來回下來,卻也是累得夠嗆。

韓猛此人猛則猛矣,為人卻還寬厚,一向最是體諒士卒,倒也深得士卒之心。

黃昏漸晚,夜色襲來,韓猛命士卒小心點起火把,以照亮道路。

又行了小半個時辰,韓猛剛剛喝完一大口水,卻突然皺起了眉頭。

此地空曠得很,有啥動靜,都傳的很快。

原來,這大地上竟開始了劇烈的抖動。隨著抖動越來越猛烈,韓猛的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條黑線,一條濃烈粗重的黑線。黑線中,還伴著點點紅色。

是大隊騎兵。

韓猛右眼猛跳,心中大急。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碰上曹軍的大隊騎兵!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的人都心中狂跳。數千騎兵在曠野上放開了奔跑,這情形實在是讓人太恐懼了。

本就是一群雜兵,眼見大隊騎兵奔襲而來,頓時人人心中充滿了恐懼。

韓猛強打起精神,開口喝道:“敵襲,結陣!”

韓猛的吼聲,總算是讓這些戰戰兢兢的士卒們反應了過來。

雖然是一群雜兵,但好歹也懂得麵對騎兵千萬不能瞎跑的道理。你兩條腿,能跑得過人家戰馬四條腿?

對付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重甲步兵結成槍陣。

畢竟,在這個時代,騎兵金貴得很,倒是很少有騎兵將領能幹出用騎兵正麵衝擊步兵大陣,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騎兵的最大作用是迂回襲擾,側麵偷襲,至於正麵衝陣也需要有大量步卒的配合。當然,滿身鐵疙瘩的重騎兵就是另一回事了。

韓猛放眼望去,對麵來的騎兵定然是輕騎。如果是重騎兵,那陣勢可要比如今還要猛烈幾分。

如果真是重騎兵,韓猛肯定二話不說,打馬就撤。可既然不是,那韓猛還是打算試上一試,即使自己麾下的這數千士卒是一群雜兵。

隨著韓猛的命令,數千河北軍士卒,總算是反應了過來。一個個戴好了頭盔,手持長槍繞著糧車擺開了陣勢。

衣甲不整的士卒,也來不及披甲。隻見這些士卒麵露猙獰,直接將甲胄扔在一旁,持槍而上,倒也有幾分豪氣。

韓猛眼見騎兵衝來,大陣總算是堪堪列好,心中也舒了口氣。

就在此時,韓猛卻見不遠處一紅臉大漢,身穿綠袍,肩披鐵甲,頜下三尺長髯,威武異常,身下的寶馬也是神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