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是人師,最是罪
人潮
作者:馮景元
人是一撇一捺支撐起的,每個生命活著都有支點,隻是支點的位置大有不同,有人在頭,有人在腳;有人在嘴,有人在身;有人在覺,有人在心;有人在肩上,有人在腋下;有人在上半截,有人在下半截。小孩子病一次,聰明一回,中年往後病一場,明白世事一場。誰講什麼都沒用,病才是人生最好的老師。人生屬於自覺、我自覺的大部分,都是在病中得到的。
人活在天地之間,一半屬天,一半屬地。舉目頭上三尺是天,腳下寸步立足是地,人都是在病痛來的那一瞬間,有了天旋地轉的感覺之後,才開始知道天知道地,活明白了自己的,懂得在哪些方麵放任作妖是不行的。其他身體好的時候,不管天高地厚,經常在二上,是糊塗的。健康的遊戲,不在於手裏拿到一副好牌,而在於甩掉多餘、沒用的牌。
沒有一條大河是尺畫的,生之河流從早年到晚年,走向一樣,水岸不同。從自然人變成社會人,與外界有接觸的身體六種器官,經常反作用的口、手、足,是在人的控製下,人卻往往控製不了,口是讀書的,學會說髒話,手是助人的,常常卻害了人,本想往上走的,變成向下滑;反過來人不能控製的眼、耳、鼻,不願看到的事情也得看,不願聽到的聲音也得聽,不願聞到的氣味也得聞,人卻能活在對它們的嚴肅控製之中。
想活得隨意些,就隻能活得平凡些;想活得輝煌些,就隻能活得痛苦些;想活得長久些,就隻能活得簡單些。沒有上上活法,適合自己,就是最好的。要臉,演正戲,少部分人光顧;不要臉,演八卦,十萬人看你。沒有雙贏。
任何人都有三個自己:骨子裏的,表現出來的,和別人眼睛裏的。第一個最難,第二個最假,第三個最累。人的思想決定人的身體,人的內裏決定人的外在,人從來是被看得見的所迷惑,被看不見的所支配。生活裏,有三個問題令人關注:一是吸引人嗎?二是令人愉快嗎?三是知道自己的所在地位嗎?能經常想第一個問題的,是女人,能經常想第三個問題的,是男人,盲目在第二個問題裏的,男女一樣多,所以在任何公共場合拿出手機放任說的,不分性別。生命是排著隊來的,總是,頭一個出生於地,第二個出生於天,出生於地的往上長,出生於天的要落地,光在地上走的沒靈氣,光在天上行的沒血氣,所以聖經上說,先有血氣的後有靈氣,先有靈氣的後有血氣,這就是人。
世上很多人都適用這句話:遠看像什麼似的,近看什麼都不是。比海洋更大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大的是人心,人活著隻有冥悟出心眼——即心靈中的那隻眼睛,才能看到肉體眼睛看不到的東西。天道擇物,物競擇人,生存這一事實本身,就和“強”字分不開,活著就意味“健”在。人生一如下棋,標明車馬炮將士相,地位、身份不同的象棋,有求和一說;圓子方枰,身份大小一樣,取道天象的圍棋,從來有輸贏,哪怕隻有四分之一子,也要分出上下。人生不如下棋,棋輸贏過後,可以複盤從頭再下,人生走過無回,隻有這一次,你走到哪就是哪,沒有方才,隻有現在。肉眼在鼻梁間分左右;慧眼在神明中講前後,隻有向前看才能生活,隻有向後看才懂生活。眼睛光往上看,發飄,光朝下瞅,腿沉,不往上看不往下看,又找不準自己位置,人生最難管最不好把握的,不是嘴而是視力。
父親活著的時候告訴我:小心神說,無論傾聽到什麼,獲悉到什麼,都應該記住這是凡界,要使一把大於手,一抱大於臂,一步遠於自己腿所能及,不借助什麼,是不可能的。人的偉大和光榮的傑作,不是超現的名譽、地位和科學技術,而是知道如何恰如其分地生活。的人生,是保持一種適宜狀態。世有兩種傻瓜:一種凡事戀舊,因為舊所以好,一種事事圖新,以為新就更好。智者,無論新舊,隻追求美好,而且他們知道,美好的東西,都是在付出中獲得的。
別被最累,最好永遠是好的敵人。
摘自《假日10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