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的時候,適逢帝後大婚,也正是秦玥出生之時。
不知怎麼地,段宸總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的眼神,讓他莫名地感到熟悉,然而他搜遍腦子裏所有的記憶,也找不到與她相識的片段。
這個小姑娘,她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有那樣讓他莫名熟悉的眼神?
段宸張了張嘴,正想問點什麼。不妨,那邊的婆子和小丫鬟已經快步往這邊走來。
秦玥也無法跟他解釋太多,匆忙迎了上去,在二人的挽扶下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如飛而去,得得得的馬蹄聲漸行漸遠。
曠野裏重新恢複了寂靜。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一絲瑟瑟兒的寒意。
段宸重新盤膝坐下,繼續喝酒,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那些如煙的往事,紛遝而來。
京城四公子,他其實也是其中之一。當時少年江湖,鮮衣怒馬,何等的肆意灑脫?到如今,也不過才短短八年,竟然已經物是人非。
想到此,他不由長長地歎息一聲。
那是怎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女子嗬!擁有經天緯地之才,運籌帷幄於掌中,決勝於千裏之外。她是他的好友,是他的知已,是他的紅粉,也是他今生無法忘卻的摯愛。
段宸又獨坐了好一會兒,眼見天陰了下來,才施施然地站起身,隨手拍拍衣衫上的碎屑,轉身落寞地離開。
不料在他走後不久,孤墳前又迎來了一位麵罩黑巾的男子。他身材高大,背影卻很淒涼,穿一襲玄色衣衫,腰間掛一塊圓形玉佩,露在外麵的一雙眸子顯得悲愴而痛苦。
男子久久地站在墳前,並沒有多餘的動作。
然,不遠處的草叢裏卻有人影晃動。
很快,下起了細雨。
男子渾然不覺,依然靜靜地立在墳前,不語,也不動。
草叢裏人影一閃,有人撐了雨傘上前,罩在男子的頭上。溫潤的聲音隨即響起,“公子,雨大了,請回吧!”
男子輕輕地搖了搖頭,淡然道:“難得出來一趟,還是再多陪她一會兒吧!”
“可是——”撐傘的人還想再勸,後麵的話已被男子的手勢止住。
他不敢多說,隻得安靜地撐著傘,佇立在他身後。
正在這時,身後忽地響起一個冷冽的聲音:“是你!”聲音裏有驚訝,還有一絲淡淡的怒意。
“我早就應該想到的——”
“今時今日,你還來這裏做什麼?”
“懺悔麼?晚了,太晚了!”
段宸去而複返,此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兩人身後,滿臉都是怒氣,說的話又快又急,更沒有半分恭敬之意。但也聽得出來,兩人應該是認識的。
玄衣男子轉過身來,憂傷地看著他。
撐傘的男子也跟著轉過身,瞪了他一眼,斥道:“老四,不許胡說!”
段宸冷哼一聲,斜睨了他一眼,道:“蕭潛,別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喜歡攀龍附鳳!他要有膽,就將我殺了吧。我倒真想死呢,也好到那邊陪瑾兒去!”
蕭潛聞言,臉色陡地一變,不由往邊上的玄衣男子看了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心裏稍安了一些,隨即歎了口氣,又走近段宸幾步,低聲道:“你明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又何苦還要擠兌他!老四,咱們畢竟兄弟一場,雖然謹兒不在了,但我還是希望我們能像以前一樣!我永遠當你是兄弟!”
段宸連連冷笑,末了決絕地道:“對不起,蕭潛,我無法當你是兄長!從謹兒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和你跟他——就不再是兄弟!”
說完,不待這二人有所反應,轉身決絕地離去。
由始至終,玄衣男子都沒有說話,隻在他離去的那一霎那,眸子裏的光芒又黯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