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禦城宮後山林子肅穆悲涼的死寂蔓延著的時候,禦城宮左側近郊的左府,也被一股緊張不安的氣氛籠罩著……
而不同於白府因澄澄懷有身孕的嚴陣以待,左府緊張不安中又透露著些許壓抑著的恐懼,而這一切僅僅是源於左府主樓內至今昏迷不醒的蒼白人兒!
是夜,寂靜微涼的夜色如約而至,可床上的人兒卻依舊雙眼緊閉,絲毫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霓裳沾滿血的衣裳早已換下,胸口處的傷口也已處理妥當,霓裳就這麼安靜地躺在左衡跟前,就像是睡著了般……
左衡拒絕了所有來訪的人,其中也包括了白行書與澄澄,左衡拋下了所有的事,其中也包括了上官一闕的傳喚——左衡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床沿,握住霓裳的手,不分日夜地守護在霓裳的身邊!
左衡執起霓裳的手貼在他的臉龐,憔悴不已的落寞神情,讓人看來都不禁心底一顫!
這哪裏是堅毅冷峻,寡言淡看一切的禦城左使呀?這分明就是一個為心愛之人至今昏迷不醒而受盡折磨的憔悴男人啊!
這是左衡第二次任由霓裳在他麵前昏迷不醒卻無能為力,隻能企望於他的愛意能將沉睡的人兒喚醒……
而第二次遠比第一次要來得刻骨銘心,直直地,毫不留情地撞毀了左衡引以為傲的自製!
而隨著左衡癡癡地凝望著臉色蒼白,漸變瘦削的霓裳,他與霓裳之間的所有不由地浮現在心底,夾雜著些許難言的甜蜜與苦澀,像一副沉冗的畫卷驀地在眼前鋪展開來……
在左衡注意到霓裳之前,其實他已經見了霓裳好幾次了 。
初次見麵是在鶯歌閣的歌伶選拔中。
那晚,他甚是不耐地聽著那些女子使出渾身解數,隻為贏得所謂的“進選歌伶”的殊榮,然而,知道其“內幕”的他,隻覺得她們很可笑——
進選歌伶不過是為了找出那位名叫“末映”,唱歌很是動聽的女子罷了,就算她們打扮得有多美麗動人,唱得有多動聽悅耳也不過是白費氣力!
因此,自此至終,他都沒有正眼看過她們,隻知道最後是有三人進住了禦城宮,略略一掃,其中一身著紅衣的女子,好像是是叫做霓裳。
第二次是在勤政殿中,上官嶽領著兩個一紅一綠的女子前來拜見少主,站在一旁的他隻是覺得那兩個女子唯唯諾諾的很是無趣……
而第三次,禦庭園聽風亭裏的那段歌舞相隨的小插曲,依舊沒能引起他對她的注意。
他不懂歌舞,也不像其他男子般喜泯女色,因此,那個明豔美麗的霓裳在他眼中還不如手中的黑子——起碼在博弈下棋時,黑子還能帶給他破解困局的快感!
真正注意到霓裳,其實是在思賢廳裏,為宮家兩兄弟舉辦洗塵宴的時候。
當身著蹁躚舞衣的霓裳,應著節奏緊湊的琵琶聲出現在眾人麵前,步履輕快地擺動身姿,回旋起舞時,豔麗奪目得讓全場驚豔的同時,也不期然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而吸引住他的,不是她的美豔,也不是她魅惑的舞姿,而是她嘴邊時隱時現的,那抹傲然自信的笑顏!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不過如此。
最讓他驚歎不已的是,他的心,竟然會隨著她漸漸靠近的身影而心跳加速——這個意料之外的異樣,讓他暗暗納悶之餘,也不經意間把她的笑顏,她的美豔深深地印刻在心裏!
而當她的眼神毫不遮掩地向少主展現她的愛慕之意時,他禁不住攥緊拳頭,企圖平複因得知她的心有所慕而興起的心浮氣躁,一股深深的不悅不期然地向他襲來!
可他不曾這般在意過一名女子,自是不懂何為喜歡。所以很快,自己那一瞬間的異常就被日漸繁重的公務給隱沒了……
直到那天夜裏,他不知怎麼的覺得甚是煩躁,跟少主彙報完近幾日的情況後,便想在禦城宮邊上走走再回府歇息——
他平常很少往忘憂湖那邊走的,可鬼斧神差下,他竟然一反常態地直往忘憂湖邊走去……
走了好一會,他見既沒月亮又無清風的,便失去了閑逛的興致,剛想掉頭往回走時,驀地,一陣風吹來,月亮也隨之衝破雲層,頃刻間柔和的月光便映射在湖邊,灑落在地上……
頓時,周圍便變得光亮起來,而不遠處那條飄落的紅色絲帶也隨之映入眼簾,分外惹眼——
他不是一個獵奇者,可身為禦城近使,在這個容不得差錯的時刻,他必須時刻保持著警醒!所以,他便循著風向,一路走去,不久便發現蘆葦叢邊上那個中毒昏迷的女子——霓裳!
看到她全無血色,秀眉緊蹙,好不痛苦的模樣,他的心像是被萬千蟲子咬著般很是難受——不用多想,他大手一揮,把她從半浸著水的蘆葦叢邊上撈了起來,隨即便抱著她火速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