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2)

寧雲垂頭順眼地抱著白玉素琴,緩緩移步邁向高台,可不受控製的眸,卻不自覺地偷看向繡桌旁那淡定從容的身影。

小鹿亂撞已不足以形容心頭突起的一陣激蕩,也許書中所說的萬馬奔騰才是更貼切的詞語,盡管,他並不知道萬馬奔騰究竟是什麼樣壯觀的場麵。

他來到蘭蓀麵前斂身行禮,蘭蓀微笑,“有勞寧雲費神!”

“……並不費什麼。”他輕聲道。

給她彈琴,是他從小就想做的事情——他終於鼓足勇氣,大膽地抬起頭,看向蘭蓀,卻不料蘭蓀也正專注深沉地看著他,他驀地接觸到她那雙威嚴深邃的月眸,心頭一悸,忙低下頭來。

他是很秀雅,很脫俗,很有高貴氣質,很符合母皇對她們姐妹將來的男妃定下的基本要求,可是看到寧雲清澈幹淨的單純眼神,蘭蓀有一刹那的猶豫,這樣的他,能夠在那種險惡的環境中,安安穩穩地站在自己身邊嗎?

寧雲是她唯一的表兄,自幼單純善良,而他眸中傳達的是對她徹底的依賴和信任;寧雲的背後,則是愛子如命的傅玉樓,以及她掌握的龐大的政治勢力,若他在皇宮中受到絲毫損傷,那麼傅玉樓和她的勢力,無疑會對她的整盤棋局,進行一次極其嚴重和殘酷的攻擊!

現在的傅玉樓是謹慎處世,但是她絕對不會忽略,傅玉樓眼中閃爍的對權勢的熱切渴望,她更不會忘記,傅玉樓還有一個手中掌握女兒國重要兵權的妹妹——她的小姑姑傅玉楓。

傅玉楓常年在外駐守邊疆,以至三十歲還沒有娶夫生子,所以亦將寧雲視如己出,假如自己傷害到了寧雲,難保忠心耿耿暗中追隨自己多年的小姑姑不發狂變節。

真傷腦筋哪!

心中反複思量,但麵對局促不安的寧雲,卻露出迷人優雅的完美笑容,“嗯,那寧雲就辛苦了。”

悠揚的琴聲緩緩響起,周圍的樂師早已停止了自己的演奏,整個傅家後園,隻餘下寧雲彈奏的溫暖祥和的琴聲。

琴聲反應人心,若寧雲心中世故造作,那麼絕對彈不出如此空透明淨的琴聲,在傅家這樣詭譎複雜的情況下養出一朵溫室嬌花,傅玉樓絕對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心血,難怪被如此寶貴而小心地用在了刀刃上。

蘭蓀不由得抬頭看了平靜豁達的禦翰一眼,禦翰的側麵陽剛而威嚴,她實在很難想象他彈琴的模樣,心頭忍不住感到好笑。

且不說兩人的地位完全不同,單是他們所受的迥然不同的教育,就足夠讓他們之間存在著雲泥之別。

蘭蓀微微一怔,雲泥之別?那麼,在她的心目中,誰是雲,誰是泥?

一時之間,她竟然回答不出來。

禦翰感受到了蘭蓀注視的目光,側頭瞥了她一眼,捕捉到她臉上那抹來不及消失的促狹笑意,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琴聲還在繼續,可是卻逐漸透出濃濃的相思,寂寞、想念、回憶,紛繁寥落,在幽幽的琴聲中委婉傾訴,盤桓起絲絲憂傷,傅玉樓通曉音律,聞聲變色,卻不敢當場阻止兒子繼續彈奏下去,隻能頻頻看向蘭蓀和禦翰禦泠。

蘭蓀麵無表情,讓她擔心又失望,禦翰沉穩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下意識地看向蘭蓀,禦泠垂下眼眸,遮去了心底的一切波動。

而那高台上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白衣人兒,已經將迷蒙的眼神投向了遙遙的過去。

那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小病不斷的他,一年中總有大半年病臥在床上,娘雖然疼他寵他,給他捧來了世間難得的珍貴藥材,可還是無法為他換來一副健康的軀體。

然後,那個昏昏沉沉的下午,她像一道強烈的陽光,闖進他終年彌漫著藥味的精致臥房……

她飛揚霸氣的麵龐,就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住進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