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花紫陌一行蹣跚而迅捷地離去,直到連背影都消失不見,蘭蓀才放鬆地長吐一口濁血,仰麵翻倒。
天空藍汪汪的,周圍一片寂靜,胸口襲來一陣一陣的劇痛,似乎扯得心都跟著滴血,她已經沒有力氣支撐下去了。
地上躺著幾名倒黴的死去的士兵,一兩名拚死保護她的金騎軍侍衛,和身首異處的程思水,儀仗隊七零八落地浸在血泊中慘不忍睹,金騎軍的姐妹們一頭一臉一身的鮮血,沉痛而恐慌地看著一動不動的蘭蓀,剛才的光鮮整肅早已當然無存。
這些,發生在去祈福齋戒的路上,其實是不祥之兆吧,這場預料之中的大婚,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數,她該不該明知不祥還要涉險呢?
天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海閣渾身發抖,冷漠的表情再也繃不起來。
“別跪了,都起來吧。”蘭蓀有氣無力地道。
她不能動,可是不代表她不知道她那群死忠的下屬現在的心情,“好了,我還沒死呢,你們在跪哪門子喪?”
“殿下千金之軀,怎能與草寇之流以命相搏?屬下等護駕不周,自知死罪,但求殿下日後以自己身子為重!”海閣直挺挺地跪著,激動地道。
蘭蓀苦笑,這時候,她們應該給自己想辦法治傷吧?
“殿下,您,怎麼樣?”天涯小心翼翼地上前欲抱起蘭蓀,生怕蘭蓀說一個不字。
“別,別動我!”蘭蓀歎氣,額上冷汗直淌,這時候移動她根本就是要她的命啊。
“如果你們再胡亂動手,她就死定了!”一道冷冰冰夾雜著怒氣的聲音傳來。
天涯大怒回頭,誰敢詛咒她們敬愛的太子?
蘭蓀卻笑了,原來天空的藍也是那麼溫柔,那麼慰貼人心。
一身泥土草屑髒亂卻不掩俊美的青冥背著個大藥簍,僵硬地站在數丈外的草坡上,耀眼的俊臉光芒如冰,冷颼颼地看著狼狽的她們,和遍地的血腥屍體。
青冥大踏步走到蘭蓀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那表情混雜著一種說不清楚的震驚懊惱憤怒,眸中跳躍著一束難言的憂慮之光。
“你,在為我擔心嗎?”蘭蓀笑得很開心,唇邊血跡猶存卻毫不在乎,能看到這個男人自然流露的心意,她受傷也值了。
可是看在青冥眼中,隻覺得這個女人十分不知死活,臉色比死人還要白,竟然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青冥單膝屈蹲下來,伸手毫不客氣地戳戳蘭蓀的脅下傷口,蘭蓀頓時疼得直抽氣,脫口大罵,“你******不能輕點??”
“哼,還知道痛啊?我還以為你是鐵打的!”青冥冷哼一聲,瞪著她,手下的動作卻不自覺輕了一些。
“我也沒見過你這麼粗魯的男人!”蘭蓀皺眉睥著青冥,男人見到她,無不屈身迎合,驕傲如軒轅啟也不敢輕易惹怒她,隻有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家夥。
還有力氣罵他?青冥揚眉,壞心地伸指一戳,蘭蓀疼得差點丟臉地飆出淚來,連呼痛瞪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旁虎視眈眈的海閣哪裏還忍耐得了,正欲撲上前拉開青冥,被天涯一把扯住,要他噤聲。
“世界那麼大,你沒見過的還多得很,你才多大,你以為你就是世界中心啊?所有人都該繞著你轉?吃到苦頭了吧?”
十六歲,在他們那個時代隻不過是個小高中生,在這裏居然就要娶一堆男人,還肩負傳宗接代的‘偉大’任務,得意洋洋地玩弄宮廷陰謀,出入刀光劍影,自以為了不起——比十六歲時的他更加不堪。
要不是她絕色美貌,看起來格外成熟世故,他根本就不會看上這種小妹妹——不對,現在他也沒有看上,昨晚的親熱隻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男人對於這種一時衝動可是十分熟悉。
他和她,終究不會糾纏多深,等他找到機會回去,他會記得這個女兒國的太子,記得這個他交往過的女人中年紀最小、卻帶給他最深感受的女——孩。
“世界是什麼意思?”蘭蓀眯眼問道。
青冥怒瞪了她一眼,實在非常不想理她,免得被她氣死。
他伸手隨意地指了指海閣,“老兄,麻煩你去找幾根直一點的棍子來。”
海閣抿嘴不悅地看向蘭蓀,蘭蓀微微努嘴,示意他聽青冥的話,海閣隻好滿懷不甘和擔心地去找木棍。
“好了,現在,讓我檢查一下你的傷。”
青冥淡淡地若無其事地道,伸手便欲解開蘭蓀的腰帶,天涯看得目瞪口呆,其他侍衛和士兵瑟瑟發抖,連忙低下頭。
蘭蓀一把按住他的手,難得地,月眸閃過一絲羞窘,“你是不是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主動去解女人的衣服,也不怕名節不保?”
青冥巧妙淡寫地撥開她受傷後軟弱無力的手,“首先,在我們那裏,女人被看光了身子,是女人吃虧,男人樂得飽飽眼福;其次,就你現在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你還能讓我名節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