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樓才在堂內用完早膳,準備穿衣上朝,宮裏便匆匆傳來口訊,讓她即可隨轎進宮,一幹夫妾隻嚇得麵容失色,不知突然之間出了什麼事情。
傅玉樓卻立時想到了甫大婚的寧雲。
自從寧雲當日於秀場昏倒後,女王曾把她叫到禦前,仔細地詢問了寧雲的身子,在她的再三保證下才打消了懷疑,但她從那天起就沒有睡好覺過,一方麵是擔憂寧雲的身子,一方麵卻是憂慮太子後宮的形勢。
寧雲的身體到底如何她心底自然有數,若是生養一個孩子恐怕也還勉強,但若是想多的話不但會傷害元氣,甚至可能會危及生命,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寧雲出現不測的,所以這次秀男進宮,她選擇了不少與她傅門走動較近的中等人家的孩子,就是希望他們能代替寧雲留住太子眷寵,也分擔生育的痛苦,反正她也有自知之明,高高在上的太子是不可能隻寵愛一名妃嬪的,既然如此,她何不利用手中的權勢,為自己安排得力的人選?
寧雲哪裏知道,後宮其實也是朝政的一部分,而且更加刀光劍影,更加殺人不見血,她不為她那單純天真的兒子打算,還有誰會為他打算?
雖說蘭蓀是他表妹,皇後是他舅舅,看似風光,但是,說到底還是沒有親娘親,一旦牽扯到權勢利益,就連母女姊妹也會翻臉成仇,誰還會真心為寧雲想上一點?
一想到太子那雙偶爾令她都會直打寒戰的冷月眸,和那完全讓人摸不清情緒的不變的微笑,她的心便直往穀底沉,她們的太子蘭蓀,固然英明睿智,但是相對於單純的寧雲而言,卻是太深沉複雜了。
她甚至可以肯定,蘭蓀選擇娶寧雲,根本隻是政治上的手段而沒有參雜絲毫喜愛之情,甚至連一絲淡薄的表兄妹親情也沒有過,她們根本就不適合,如果不是寧雲死心眼,她就算得罪太子,失去權勢,也不會一頭往這政治聯姻的不歸路上栽去啊!
隻怕後宮十人,都隻是蘭蓀和百官政治聯姻下的犧牲品——硬要雞蛋裏挑骨頭,大概也隻有那個喬青冥稍稍特別一點了。
匆匆思索的傅玉樓精神過於緊繃,卻沒發現,載她的轎子原本沉穩地行走在大街上,突然之間,前麵的轎夫橫伸出手,向身後打了一個手勢,那身後的轎夫隨即配合前麵轎夫的動作,四人快速地跟護送她的侍衛們點了點頭,迅速平穩地抬著轎子,鑽進了一旁的胡同裏,而那胡同裏也衝出來一頂一模一樣的轎子,繼續往前走去。
在不會武功的傅玉樓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載著傅玉樓鑽進胡同的轎子,在另外一隊守在胡同裏的侍衛護送下,從另一個方向匆匆朝皇城而去。
也因此,她完全不知道,就在她們離去不久,之前那隊人馬遭到了意外的攔截,而發生的這一切,都在陰蘭蓀的意料和布置當中。
進了皇城後,轎夫們沒有送她去她慣常處理政事的文淵閣,而是直往刑部天牢奔去,直到那一股腐朽中透出寒氣的氣息,鑽過轎簾竄進她的鼻中,她微微吃了一驚。
“這是去哪裏?”她揚聲問道。
“稟大人,太子讓小的們接大人直接來刑部天牢,太子正等在大堂內。”轎夫恭敬地脆聲答道,聲音朗朗,中氣充沛,顯然不是一般的轎夫。
傅玉樓愕然,太子找她?
為什麼太子找她要來這刑部天牢?
寂靜幹淨的刑部天牢裏,蘭蓀立在大堂的審訊台後,在陰沉慘淡的如豆燈光下,隻見她玉冠高束,月眸含冰,陰影搖曳在她的麵上,勾勒出一層森寒如修羅的佞氣,一身墨綠戎裝,整潔颯爽,迫人的威嚴氣勢也隨之頓生,手中漫不經心地執著一條銀色的長鞭,折射著一絲一絲寒涼的銀光。
傅玉樓一進來便看到蘭蓀如此的模樣,心中一突,難道昨夜宮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向來隻有發生了大事,才會勞煩到太子親自出麵審訊!
蘭蓀看到有些忙亂的傅玉樓,神色微微緩和,“這麼大早本不該打擾丞相大人,隻是宮裏昨晚發生了大事,蘭蓀擔心大人關心情切之下,會遭有心人挑撥,所以才匆匆請大人過來一趟。”
宮裏發生了大事?她會遭人挑撥?
傅玉樓身為一國宰相,豈能聽不出來蘭蓀這麼明顯的話?當下,腳下踉蹌了一步,富態威嚴的麵容上血色盡失,聲音幾乎暗啞,“寧雲他……”
“大人放心。”這正是蘭蓀要的效果,蘭蓀默默地瞅著傅玉樓的臉色,“寧雲肩上被劃了一道,受到些許輕傷,禦醫已經來看過也給他上了藥,本宮陪了他一宿為他壓驚,本宮剛剛已經吩咐人好好照顧他,這才請大人過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