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帶走長天?永遠做他的逍遙沐王?
耳邊,她平淡至極的話語一聲一身回響,一次比一次高昂,漸漸如同滾雷降下,震得他心頭發麻,頭腦昏沉。
這是怎麼回事?他以為,她給了他重新開始的機會?
靜默如同噬人的野獸,要將他和她吞噬。
他臉上那乍一閃現的桃花光采,眼底閃耀的電芒,都在一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他終於發現,在愛情的國度裏,退讓一步,便是滿盤皆輸。
他和她都太強勢,太驕傲,在再次相見時,麵對她的陰鬱和更形狂妄,他終究現跨出去一步,也後退一步,然後,步步退後,退無可退。
豈是一個“慘烈”可以形容,他輸的慘烈,徹底,看不見的戰場上血流成河,寸土不剩。
“你要,放開我?”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妥,他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
果然,墨潭緩緩回首,冰冷地注視著他,揚起諷笑,仿佛他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從那黑沉沉如一汪死海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一腔絕望陰沉表情的男人是誰?
“不,是你先放開了我。”
她如是說,語氣輕緲得如一卷青煙。
倒映在男人俊秀眸底的,是一張墨黑精致的曼陀羅花麵具,曼陀羅花,清麗素雅的曼陀羅,總喜歡盛開在刑場附近,冷眼旁觀每一條生命的消逝,清麗的外表遮掩不了它陰暗的本性,正如,這張華美詭譎的曼陀羅花麵具,也遮掩不住她的黑暗靈魂。
靈魂上布滿傷口,她任它腐爛,華麗的外表背後,是退無可退的痛苦。
而他,怎麼還能擺出這副無辜的模樣,仿佛是她負了他的模樣?
“你要看清楚,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江湖第一宮的宮主——玉蟒修羅花墨潭,而不是,一個曾經情癡的無知傻瓜。”
她微微一笑,遽然揭開麵具!
他心神俱碎!
在鼻梁為分界線的基礎上,左右極端的對比足以讓天為之沉默,地為之戰栗。
“你可知道,這張臉,可以嚇壞一個七歲大的孩子;你可知道,這張臉,連天涯海閣也不敢輕易注目;你可知道,這張臉,讓我輕易得到修羅的稱號?”
嘶啞的聲音並不動聽,卻深深透出破碎的滄桑,墨潭緩緩湊近青冥,那張半邊烈火半邊冰水的麵龐,那張半邊天仙半邊鬼魅的麵龐,在青冥的瞳孔裏放大,曲折成詭異的角度。
“你可知道,蘭言在我這半張臉上劃了多少劍?她像繡花一樣,將我的每一寸肌膚割開,割到碎得不能再碎,割到就是服用仙丹也無法恢複。知道她為什麼要留下這半張完好的臉,因為,她說,‘隻有這樣美醜極致的對比,才能讓皇姐你記住你曾經的風華’。我的確記住了我曾經擁有的一切,但我沒有如她所願為此發瘋——你呢?你看到這張臉,有什麼感受?想想昨晚床上的銷魂,想想那個征服你的人竟然是從地獄裏出來的厲鬼,你想吐嗎?你恐懼嗎?”
青冥完全說不出話來,墨潭眸中迸射的魔魅狂野冶光徹底定住了他。
“你可知道,蘭言派人捏碎了我的四肢,碎骨在我的關節裏整整磨了一年,幸好她不知我左臂的秘密,下手輕重也就沒費心思;她還挑斷我的手筋,廢掉了我的內力,把我像狗一樣鎖在地上,四根長釘,釘住我的手腳,那血流的,整個石室的地上一片赤紅,你看,這些傷疤都還在呢,你不是問這些傷是怎麼回事嗎?”
“不要說了……”青冥虛弱地道。
即使他曾見識過黑社會種種慘無人道的酷刑,那時候他也能麵無表情地冷眼旁觀,然而當他麵對她的時候,麵對她近乎冷酷的敘述時,他才明白他已經不能承受,不能承受她受到了這麼殘忍對待的事實,不能承受曾經那樣的女人遭受如此淩辱——肉體的淩辱傷害,怎麼比得過她精神上的折磨。
陰蘭言,陰蘭言,是他小瞧了她!
僅僅是平淡的敘述,就讓他無法承受,倘若身臨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