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來的血?”河水下遊傳來粗野的叫喊聲,大約三五人朝著上遊走來。
郭鬆顧不上未洗幹淨的衣服,趕緊提著東西躲藏。不一會,五個粗野壯漢出現,跑到他的衣服前,“是血衣,居然是個小孩子?”
一人道:“大概是哪家餓的實在沒法子了,吃了小孩。”
“不像!”為首的漢子拿起衣服仔細看,又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道:“你看這腳印。這是個小孩在洗血衣!”
眾人大驚,這大晚上的,洗血衣的小孩?莫不是鬧了鬼?
為首的漢子摸著胡子想了想,道:“聽說今天城裏巡邏,是因為死了兩個衙役?”
一人道:“對啊。聽說仵作看過傷口,從刀口看,是個侏儒?”
“難道……”眾人頓時把手放在了武器上,警惕的觀察著四周。他們隻是吃不飽飯落草的土匪。那個侏儒可是殺了全副武裝的衙役,還有甄氏家族的總管。毋極縣所有人都對他的劍術噤若寒蟬,他們幾個可就一身蠻力,根本不懂武藝!
為首的漢子小心翼翼的放下衣物,道:“好漢!俺們幾個是太行山上的土匪,若是打攪了好漢,還望見諒!好漢殺惡吏,俺們心裏欽佩的很!”
見沒有回音,為首漢子又喊道:“好漢!可願現身一見?俺們雖然不讀的什麼書,也懂仁義二字。好漢行俠仗義,懲惡揚善,正是我輩楷模。”
郭鬆掂量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對比,真要打,他有勝算,但說不定也會沒命。這群人全神戒備,手裏拿著刀,他肉體凡胎,被砍了會沒命的。壓低了嗓音,冷聲道:“你們走吧!”
眾人聽到聲音,立刻朝著這方向。為首的漢子麵露喜色,放下刀,把衣服簡單的疊了,又示意眾人也放下武器。自己雙手端著衣服向前,一邊走,一邊說:“好漢!俺們絕無惡意。這衣服,當歸還好漢。不過如今城內已經發了通緝令,不幾日隻怕整個冀州都會搜捕好漢。俺在山上有個小寨子,有幾十兄弟,好漢若是想找個歇息落腳處,俺們兄弟都是極為好客的!”
郭鬆掐算著距離,手已經握在劍柄,但凡有異樣,立刻出手!但這漢子在一丈外停了下來,低下頭,把衣服伸手端著,恭敬道:“好漢,俺們絕無半句虛言。”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郭鬆從樹後現身,拿回了自己的衣服,“你寨子裏可有肉吃?”
漢子一看居然真的是個小孩子,大笑道:“有肉吃!管飽!”
“俺叫王大眼,是大當家的。這幾個都是俺兄弟。”
郭鬆拱拱手,“郭鬆。”
王大眼道:“兄弟讀了書?”
“讀了不少。”
“那好啊!”王大眼大笑道:“俺們寨子裏都是不讀書的貨,正缺兄弟這樣的幫手。等俺回去和兄弟們商量了,給你也排個位次。”
“這就免了。”郭鬆道:“我就借宿一宿,也不枉你一番誠意。”
王大眼笑道:“那就當客卿!客卿!當年張神仙不就是劉季三的客卿麼。”
想不到他居然拿出劉邦和張良的例子邀請他,看來他就算沒讀過書,也是有不少見識的。這類人,從古至今鄉野間都不少。他們的確大字不識,可各種民俗、傳說門兒清,裏頭蘊含的道理,他們也都引以為標榜。
郭鬆心中也升騰起一股豪氣,道:“好!我就給你當幾年客卿!”
“爽快!”王大眼哈哈大笑,對他們這樣的土匪而言,有個讀書人幫忙出謀劃策,肯定是要事半功倍的。讀書人是個寶,人人都想要。
王大眼的寨子在毋極縣西北方向的秋山上,確實很小。受限於資金和人力,就搭建了一些簡單的大通房,土匪們都窩在一起睡著。他們來落草不過三年多,能發展到五十來人已經算不錯了。畢竟土匪是個刀口舔血的行業,這年頭稍微有點錢的人出行都帶著護衛,那可是訓練有素的職業人士,他們一票幹下來,損兵折將是免不了的。
但既然落了草,那就是把腦袋掛腰上。走運活下來了,那就大魚大肉快活。死了正好,這世道,活著也是受罪!
王大眼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把郭鬆稱為張良,叫他郭神仙。眾土匪對老大的決策沒啥子意見,都拍手歡迎。
眾土匪原來都是農民和手工業者,世道昏暗,逼得他們不得不落草。彼此報團取暖,求個活路,倒也沒搞出什麼利益之爭,說到底,現在寨子還太小,都是吃大鍋飯。王大眼一個大當家,還要親自帶隊去踩點。老大身先士卒,其他人自然也沒啥異議。
看著這居住環境,就算是郭鬆這種從小在農村長大的,過慣了苦日子的,也受不了。這幫人以前都是良民,寧願流落至此,也不從良,看來是真的沒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