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鈴響過好一會,黎煒還留在辦公室裏,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隔壁辦公室終於傳來關門聲,高跟咯噔咯噔從門前走過。黎煒騰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幾步來到窗口,扒著窗子朝下看。一眼瞧見馬樹和在車庫門前轉悠,正奇怪他在那幹嘛?就見尹娜的寶馬駛出來,停在了馬樹和身邊。看著車朝大門外駛去,黎煒徹底崩潰了,“娘的,丟人現眼,怎麼跟個打工仔搞上了。”
黎煒罵道,怏怏地回到大班桌前坐下,心冷到了冰點。他呆坐在那,直到夕陽西下,房間裏的光線暗下去,街燈亮起來了,才走出辦公室。
黎煒開著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心中滿是憤懣、傷感。那輛銀色寶馬留給他的記憶太多了,過去他常坐在車上,隨尹娜出現在各種場合。可現在,車上坐的卻是另外一個人,自己被拋棄了,往事已成追憶。而所有關乎尹娜的回憶此刻都讓他痛苦,如同根根鋼針在紮他的心。
車駛上靜安路,遠遠看見金路易酒吧霓虹閃爍,黎煒忽然想喝酒,不是說酒能澆愁嗎?他將車靠過去,停下,走進酒吧。找一處角落坐下,要了兩瓶藍帶,一隻烤鵝,開始自斟自飲。耳旁飄來薩克斯管吹奏的音樂,那音樂不知啥名,卻很動聽,裝了弱音器的薩克斯發出哭一般沙啞的聲音,直滲到他的心底。
音樂時而高亢如雷鳴電閃,時而低沉似寒蟬淒切。他朝四下裏張望,想知道是怎樣一位樂手,能將薩克斯吹奏的如此出神入化。
音樂是從樓梯轉角那兒傳來的,見一位身著黑色燕尾服的老者,胸前掛著一把金光閃閃的薩克斯。他的眉毛胡子全白了,古銅色的臉上有著刀刻一般的皺紋。一曲終結,黎煒衝老人鼓掌,向他招手,示意他過來。
黎煒朝老人的薩克斯管裏塞進一張百元鈔票:“您吹的真好,能為我吹一首《回家》嗎?”
老人彬彬有禮地衝他鞠了一躬,紳士地送給他一個微笑,樂曲從薩克斯管裏飛出,潮水般彌漫在酒吧上空。
他對這首曲子太熟悉了,以往每次去尹娜家,客廳裏總回旋著相同的旋律。他聽著,眼睛開始潮濕,心不自覺地沉於往事的回憶。
酒吧裏,幾對情侶散座在四周,或卿卿我我,或竊竊私語。三兩個跟自己一樣的單身客,目光迷幻地盯著手中的酒杯。
黎煒一杯杯喝著啤酒,兩瓶藍帶很快見了底。他衝服務生招手,又要來兩瓶,鬆開領帶,不再用酒杯,抓起酒瓶大口地牛飲。
“先生這樣狂飲會傷身體的哦。”耳邊傳來女人的聲音,好聞的脂粉的香氣撲麵而來。
黎煒側過頭去看,見是一位學生樣的女孩,圓圓的臉上,一對甜甜的酒窩笑靨如花,彎彎的眼睛月牙兒一般嫵媚。他無心搭理她,仍舊大口地喝酒。
“一人喝酒可沒情調呢,如果沒妨礙你,我陪先生喝兩杯行嗎?”
沒經黎煒同意,女孩拿起酒瓶,給兩隻杯裏斟滿酒,在他對麵坐下。“先生好像有心事呢,來,今晚我陪先生喝酒,與先生同銷萬古愁。”她舉起酒杯,在黎煒眼前晃動,頑皮地看著黎煒。
“你陪我喝酒?好呀,那就先幹一杯。”黎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勝酒力的他有點醉了,酒從嘴角溢出來,襯衣浸濕了一片。女孩見狀,趕緊掏出紙巾替黎煒擦拭幹淨,憐惜地說:“大哥醉了,別喝了,回家去吧!有啥不開心的事情,睡一覺,明天就全忘記了。”
“醉了?我——我可沒醉,繼續喝,今晚一定,喝——喝個痛快。”黎煒嘟噥著,抓起酒瓶繼續倒酒。
兩瓶酒很快喝幹了,想再要兩瓶,黎煒抬起手衝服務生示意,卻被女孩攔住:“別喝了,說說話不好嗎?告訴我,遇到啥不開心的事了?”女孩看著黎煒。
“告訴你?幹嘛要告訴你?女人沒一個好東西。”黎煒取出一支煙,動作遲緩地叼在嘴上。
“這話就不對了,打擊麵太大。給我也來支煙呀,我不會抽煙,可現在卻想陪著你抽。”
黎煒將香煙扔到桌上,女孩抽出一支,拿起桌上的打火機,笨拙地點燃。一股濃濃的煙霧從女孩嘴裏噴吐出,她被嗆得連連咳嗽,好一會才止住了咳。
“先生一定是受了哪位女人的欺負吧?我會看手相,給你看看好嗎?看看就知道先生的病根在哪了。”女孩扔掉手裏的香煙,不等黎煒回答,抓起他的手,煞有其事地看起來。
“先生的手好細膩喲,一看就知道不是幹粗活的。”女孩扳起黎煒的手掌看,看完掌紋看螺圈,連指節也不放過。
“媽呀!先生的病根在這呢。”
“一驚一乍的幹嘛呢?告訴我,都看出些啥,病根在哪?”
“大哥是個情種呢,好有女人緣,瞧你的風流線有多長。不過怪可惜,命中注定,跟她們全都有緣無分。”
“什麼亂七八糟的,跟誰有緣無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