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4月10日星期三雨
離潑水節隻剩下四天時間,身上的每根神經開始繃緊,每天營地裏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自己心跳不止。隻能不斷告誡自己,沉著,一定要沉著,此刻千萬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任何細小的錯誤不僅會讓出逃計劃功虧一簣,還會給我們招來殺身之禍。
我把出逃時間訂在了潑水節這天,這幾天大腦一刻不停地轉著,一遍遍仔細盤點出逃的細節,生怕考慮不周讓計劃流產。
心裏雖緊張,表麵上卻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怕把自己緊張的情緒傳給了博士。可憐的博士,自從那晚對他攤牌後,便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了我身上,每天隻要我一進板房,便眼巴巴看著我,盼著能對他說些什麼。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下午團長忽然走進板房,身後除了衛兵,還跟著一個滿臉驚恐的少女。
出人意料的是團長一進門便連聲給博士道歉:“都怪我照顧不周,讓文博士冷冷清清過了這麼些日子。男人怎能沒有女人照顧呢?給再多錢,也比不上女人的安撫重要哦!”
說著把身後的女人推到博士麵前:“亡羊補牢,猶未為晚,今天來就為彌補我的過失的。瞧瞧這女孩,還滿意吧。這可是我花大價錢,專門為你從清邁縣城贖來的黃花閨女。從今天起她就負責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博士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脖子,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能照顧自己,再說我已經是有妻室的人了。團長要是真體諒我,就請早日放我回去與妻兒團聚。”
“現在不讓你走是為你好,外麵在打仗,我要為你的安全負責啊,等事態平息了,自然會送你回香港。現在你隻回答我,這女人要還是不要,要是不領情,我可要把她許給別人了,想老婆的軍官多著呢。”團長看著博士。
那少女聽團長這麼說,一下跪倒在博士麵前,用生硬的中國話哀求博士:“求求先生收下我,我會做飯,會洗衣服,我什麼都會做……”
聽少女說一口國語,我吃驚不小。細打量,見女孩衣著樸素,麵目清秀,眼睛裏滿是恐懼,怎麼看也不像團長安排的眼線,便對團長說:“把女孩留在這吧,博士一時沒想明白,一會我給他做工作,謝謝團長的關心了。”
“嗯,還是一鳴明事理,那就交給你了。”說完,一揮手,帶著衛兵離開了房間。
“起來吧,別跪著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怎麼被弄這來的?”見團長走了,我扶起女孩問。
“我叫依邁,家在老撾的沙灣拿吉。我沒有父母,從小是跟叔叔長大的。叔叔喜歡喝酒、賭錢,輸了錢就打我。上個月,叔叔說我長大了,要給我找個好婆家,讓我過好日子,就把我帶到清邁來,送進一家叫怡春樓的地方就走了。在那沒過兩天就被幾個男人帶這來了。”少女站起身說,感激地看看我,一個勁地說謝謝。
聽依邁這麼說,我明白了,這是個比博士更可憐的人。
博士似乎也被依邁的話打動了,對依邁說:“想留你就留下吧,不是會做飯嗎,現在就給我們做飯去。”
博士找來一張鋪板,挪開櫃子,在牆腳搭起一張床,再把櫃子豎在房中央,隔成兩個空間。
依邁果真會做飯,幾樣小菜被她做的香氣撲鼻。吃完飯,依邁去洗鍋刷碗,一會功夫,便把屋子拾掇的幹幹淨淨。
1974年4月11日星期四雨
一大早來到板房,就見博士已經在實驗室裏忙開了,問他昨晚睡的怎樣?博士答:“能咋樣啊,我的床讓依邁睡了,我睡門口的鋪板。”
“不是問這個,發現她哪不對勁嗎?”
“沒發現什麼,都正常,即使有什麼也怪不著我,是你答應她留下的啊。”
“那就好,依邁怪可憐,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才出狼窩又入虎口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行善時且行善吧。”
離潑水節又近了一天,全無心事做任何事情,隻盼著決定性的時刻快些到來。一切都準備好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祈求上蒼保佑我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