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澱的冬夜格外漫長,晚上六點不到天便全黑盡了。吃完晚飯,馬樹和一頭鑽進屋,躺到炕上。昨夜在火車上一夜沒合眼,馬樹和感覺困頓,想好好睡一覺,可閉上眼腦子卻又清醒起來。
俺真傻,幹嘛要賭氣離開皇家燈飾呢?公司又不是黎煒的、董事長對自己那麼好,好好一份工作就這麼丟了。他又想到小翠,這算啥呢,心心念念惦記著她,可她卻嫁人了,一年不到就把俺忘的一幹二淨。如果不是她,早可以跟小陸好上了。現在爹死了,小翠嫁人了,這個家對自己還有啥意義。他想給尹娜打電話,告訴她,是因為爹出了車禍才不辭而別的。這是個再好不過的理由,董事長一定不會責怪自己。馬樹和想著,直到天開始破曉才昏昏睡去。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馬樹和才醒來,揉揉眼,瞧見窗戶上一片陽光,一骨碌翻身下炕。洗完臉,啃了兩個饃便對娘嚷:“俺去小翠家看看她爹啊。”拎上給小翠買的東西出了門。
金燦燦的陽光照在門前的白楊樹上,一群老鴰在枝椏上呱呱叫著撲騰著翅膀。他出了院子,快步朝小翠家走,看見小翠家屋頂的煙囪時,才猶豫著放慢了腳步。小翠在會在家嗎?見到她爹我該怎麼說呢?
到了小翠家的土牆邊,他探起身子朝裏邊望,見幾隻雞匍在院子中央的水泥地上曬太陽,大黃狗看見土牆上的腦袋,興奮地朝他搖尾巴。還是狗懂感情,走了快一年了還記得俺。馬樹和想著,推開院門走進去。
“大黃過來,看給你帶啥好吃的來了。”
馬樹和掏出一塊大白兔奶糖,剝開來喂給大黃狗。狗蹦跳著把他送進屋去。
進了堂屋,見屋裏沒人,馬樹和叫:“大伯在家嗎?俺來看您了。”
“誰呀?進屋來坐,俺下不了床呢。”小翠爹在房裏答話。
馬樹和推開廂房門走進去,黑暗中見小翠爹麵容憔悴,蜷縮在床上,瘦的像個木乃伊,趕緊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說:“俺是樹和呀,剛從濱海回來。俺給小翠帶了點東西,給她送過來。大伯,您這是怎麼了?咋瘦成這樣了呢?”
“是小馬呀,大老遠的回家一趟,還想著來看俺,謝謝你呀。俺病了好些日子了,老風濕病又犯了,渾身痛起不了床,昨天找人帶信給翠兒了,也不知她啥時候能回呢。你坐、坐下說。”小翠爹探起身,指著屋裏的一張椅子讓馬樹和坐。
“去醫院看了嗎?要不要俺送您去醫院?誰在照顧您呀?”馬樹和關心地問著。
“看了,中藥吃了幾十付,就是不見好。人老了,不中用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天呢。樹和呀,你在外麵可好?聽說你爹出了事,俺病在床上也去不了,鄉裏鄉親的,也沒去送他一程,真對不起呀。”小翠爹歉窘地說著。
“大伯快別這麼說,您自家身子骨要緊。還沒吃早飯吧?俺給您去做。”馬樹和說著就起身要去灶房。
“俺吃過了,隔壁李嬸每天都給俺做飯呢,一日三餐多虧了她,你快坐下,咱爺倆說說話。”
馬樹和重新坐下,看著床上小翠爹,蠟黃的臉,瘦的隻剩下皮包骨,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樹和呀,小翠嫁人了你知道嗎?”小翠爹問。
“聽俺娘說了,小翠嫁給誰了呀?怎麼這麼快就嫁人了呀?”聽小翠爹主動說小翠嫁了人,馬樹和抓緊問。
“唉!咋說呢,小翠苦呀,她哪想嫁人呀,不都是被逼的沒有辦法嗎……”小翠爹歎口氣說。
“究竟咋回事啊,您快對俺說說。”馬樹和焦急地問。
“事情還得從今年春上說起,縣裏那時辦的那個養殖培訓班,說要在白洋澱推廣什麼網箱養殖技術,各村都要派人去縣上學習。咱村的村長就派翠兒去學,說是學會了就是技術員,回來可以安排工作。去縣裏學習班學習的都是附近鄉村的年輕人,沒想到就是去那學習惹的事。隔壁大澱子鄉鄉長的兒子也在那培訓班裏,一眼就看上了小翠。翠兒在那學習了一個月,他就纏了小翠一個月,學習班一結束,那鄉長就托人帶著彩禮上門來提親,死打爛纏要娶翠兒。小翠不願意,俺知道她心裏裝著你呢,說誰也不嫁,就等你回來接她去濱海,哭著鬧著要把彩禮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