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程陽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裏麵,他還是當年那個年僅九歲的男孩,在破裂的家庭和母親的絕望間遊走,看著父親日漸忙碌,漸漸不著家的身影,看著母親苦苦守著空蕩蕩的房子,看著那個陌生的女人在母親麵前耀武揚威……然後眼睜睜看著那個最愛自己的母親含恨而亡,而他慌亂之餘竟是束手無策。
嗬,原來馳騁商界,被父親寄予厚望,被各界人士看好的他終究還隻是一個孩子,根本沒有翻雲覆雨的能力。
在死亡麵前,他終究隻是個渺小的孩子,僅此而已。
腦子隱隱作痛,就像好幾根弦交錯牽扯著,狠狠刺痛著他的神經,他瘋一樣地打碎麵前痛苦的畫麵,然後拚命逃離。他不想再一次麵對那些痛苦,不想再經受一次鋪天蓋地襲來的絕望。他隻想……隻想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陪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惜,他從來沒有如願過。
他在夢裏掙紮著,拚了命想要醒過來,可那些折磨了他十多年的東西卻像幻燈片一樣清晰浮現在眼前,直至定格在母親臨死前。她瘦弱的身體倒在地上,眼睛微微睜著,裏麵彌漫著的是令人心悸的絕望,可她的掌心裏,卻死死握著那枚戒指。
啊!——沈程陽唰地睜開眼睛,手無力地搭上額頭卻摸了一手的冷汗,就連衣衫背後都濕透了。知道自己已經擺脫夢靨,可還是有些後怕地喘著粗氣,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他以為自己又回到過去,再一次經曆了那可怕的過去。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周邊安靜得很,想著君覓應該已經處理好那件事了,那……清嫵呢?她應該又要擔驚受怕了吧?感受到手邊傳來的陣陣溫熱,他偏頭看去才發現自己惦念的女子正趴睡在床邊,手裏還緊緊握著他的手,好像怕失去他一樣。
清冷的眸光一瞬間柔和下來,褪去之前的懼怕和惘然,清湛得隻容得下她的容顏。他對待感情一向是傳統保守的,認定什麼就是什麼,人也是一樣。就算經曆過家庭破裂,父母之間關係決絕,他依舊是從一而終的。
好比她,他會將她放在心尖尖上疼寵,一輩子。
“唔…程陽,不要,不要…程陽,不要有事,不要丟下我……”沉睡的女孩忽然夢囈起來,秀致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好似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讓程陽臉色驟變。
“清嫵,醒醒,醒醒……”
“不要,不要…程陽不要,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
哀求的話語聲聲入耳,那般清晰,那般真切,叫原本慌亂的程陽瞬間僵在床上。她,她剛剛……是在求他不要離開她嗎?幽深的黑眸陡然蒙上水霧,酸澀一層覆一層湧入心底。
怎麼會呢?他怎麼會離開她?怎麼會?
程陽不顧肩膀上的傷,硬是掙紮著支起半個身體,抬手摸了摸她的發絲,近乎呢喃一般喚道:“清嫵,醒醒,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