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幻彩外套
幸福
作者：〔美〕弗蘭茨?約瑟夫
“我想找一件時新的衣服帶給媽媽！”那天，我對丈夫喊道。我打開婆婆的衣櫥，想找一件外套帶給她。她一周前因病住院，馬上就要出院了。在許多深色的外套和大衣當中，這件豔麗的金銀色相間的豹花紋毛皮外套顯得格格不入、分外惹眼。我想不出這是誰的衣服。
“衣服？什麼衣服？”丈夫從一堆信件中抬起頭問。
我舉起那件毛皮外套。
“哦，這一件——是媽媽早就有的——那可能是她的一種驕傲。”丈夫笑著說。
我十分了解婆婆，因為我認識她30年了。在我的印象裏，她是一個傳統、節儉的人。她不會在大商場裏買衣服；她的灰色頭發總是整齊地束在發網裏；她不喜歡張揚，衣著樸素而莊重。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穿這種顏色跳動、燦爛奪目的衣服。
“媽媽怎麼會穿這件衣服？”我問。
“我也覺得奇怪。即使以前，她也不會穿這樣的衣服出門。”丈夫說。
我把衣服從衣架上取下來，放在鋪著白色床罩的床上。這件衣服的花紋與色彩讓人眼花繚亂，就像一個臥倒在床上的奇怪動物。我撫摩著衣服的毛皮，手指觸壓之處，顏色隨之變幻。
丈夫站在房門口，說:“我好像經常看到媽媽和你這樣撫摩衣服的毛皮。”
我把胳膊套進衣服的袖子裏。衣服散發出淡淡的幽香，像來自一個遙遠的夢。它屬於韶華歲月，而不是一個83歲老太太的衣櫥。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媽媽有一件這麼漂亮的衣服呢？”我嗔怪道，但是丈夫給花澆水去了。
如果讓我給婆婆列一張她最不需要的物件清單，那麼我想這一件外套一定會名列榜首。但是，我後來意識到，其實我對婆婆了解甚少，並不知道她心中的神往、祈求和希冀。
我帶著這件衣服去醫院接婆婆回家。她看見這件衣服時，臉上立刻泛起了一片紅暈。摩挲上麵鬆軟的皮毛時，她的臉更像玫瑰一樣緋紅。
“這一定是很珍貴的毛皮外套。媽，您能說說它的來曆嗎？”我說。
“它呀，是用北極雪豹王毛皮做成的少女外套。當時我才18歲，漂亮美麗，在舞廳跳舞時傾倒了許多青年。在一個星期日的傍晚，北歐著名皮革商的兒子米利斯捧著這件毛皮外套向我求愛。當他給我穿上這件能夠神奇般變幻色彩的外套與他共舞時，舞廳裏爆發出陣陣‘幻彩公主’的喝彩聲……”
“後來，您與米利斯結婚了嗎？”我急切地問。
“沒有！一個月後他在一次意外的車禍中喪生了。”婆婆的兩眼濕潤，“後來我遇上了赫爾諾，也就是你的公公。赫爾諾說他也喜歡這件毛皮外套，但是我至今沒有穿過。”
此後，在婆婆生命最後的3年，我們每周有一次午餐約會，請她穿那一件金銀色相間的豹花紋毛皮外套或其他鮮豔的衣服赴約。她還開始卷發，這樣就顯得更有氣質、更具魅力了。我們經常一起看她過去的相冊，最後，我能把她和一個有著兩片花瓣似的紅唇的少女聯係起來了。
近兩年，那種豔麗的毛皮外套又變得時尚起來，不時出現在商店的櫥窗裏。每當看到這種衣服，我就會想起逝去的婆婆，想起她讓我領會出的一個感悟：其實，每一個人都有一個隱秘的自我，這個自我也同樣需要得到溫暖的愛和熱情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