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大姐生了。她是陰曆六月二十九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覺著肚疼的。穀大姐一試著疼趕緊的把睡著了的楊咩咩連推帶喊的叫醒了,讓男人趕緊請老娘婆(接生婆)去。
村裏的老娘婆正是南俠的奶奶,六十多不到七十歲,做了三十多年的老娘婆,村裏小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是她老人給接生的。
穀姐夫去的時候老人早就睡了。偏這老太太跟穀奶奶一樣是個耳朵聽不見的,你就是把門拍爛了喉嚨喊破了她也不理你。但就這樣穀姐夫急的也喊了好幾嗓子,可惜屋內的老人是沒一點知覺。
最後穀姐夫急中生智,打著手電筒在老人的院裏拉了一根去年的葵花杆磕打磕打塵土,從窗戶的貓洞裏伸進去用長葵花餅的彎彎兒勾老人的夾被。不醒?再輕輕的打老人的腿部。不動?勾老人的手臂。就這麼的,穀姐夫對著老人好一番折騰後才把老人騷擾醒了。
老人到了穀大姐家的時候還說呢:“我正住夢的哩把我給鬧醒了。”
八三年農曆六月三十早上四點二十五分的時候,穀大姐生下了第二個小子。因為是第二胎了,加上穀大姐身體也好,所以孩子生得很順利。
天一明了穀姐夫馬上在街門吊上紅布條,昭告人們這家有坐月子人不能隨便進去,免得蹬(踩)著孩子。據說人們貿貿然闖進家有沒滿月的月毛娃子的人家,就會蹬踩著毛孩子。那樣的話毛小孩子就睡不踏實、哭嚎不止,非得大人們把唾沫(萬能的唾沫啊)吐在手心上搓孩子的背部,直到搓出泥垢來才算事了(liao)。
吊完紅布條穀姐夫接著趕緊到丈母娘家報訊去。鄉下的習慣就是這樣,哪怕是本村的,生孩子時娘家人也不會去,約莫是怕產婦見了娘家人有撒嬌怕痛的心理生孩子反而不容易,就像小孩子,摔了大人不在的時候她不哭,見了大人立馬委屈得扁嘴。
每一個小孩子的出生都會給親人們很新奇的感覺吧。吃過早飯洗了鍋,穀秀莉姐妹就急切的去看二外甥。
到了街門,姐妹幾個也不敢進去,先哇哇的喊“軍軍”,穀媽出來站在堂屋門讓她們進去。
姐三進去就圍在月毛娃子的身邊,看著這個皺皺的閉著眼的小家夥,這個說眼皮胖的那個說跟個小老漢兒似的,穀媽說“月毛孩子醜如驢”,過幾天就好看了。
穀媽和穀大姐慶幸著沒生在初一,因為本地的迷信說法是生在初一、十五的孩子命硬。
穀秀莉這時候才想起前世這個小子的生日就是這天,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小子的生日是活的,陰曆的六月三十不是年年都有的,於是逢沒三十兒的時候他就得在六月二十九這天過生兒,你怎麼也不可能在七月初一這天過吧?而他們鄉下都是過陰曆的生日的。
二外甥一出生,大外甥立馬的被小嬰兒頂成大孩子,看著那個小胖墩兒,隻覺得有點可憐巴巴的。
穀秀莉在前世時大姐常說,那時候她懷了二的就慢慢沒奶了,於是給大外甥戒了奶,買了一包餅幹子,一片一片的給孩子吃完就再沒買過吃的。後來炒了兩鍋豆子,孩子哭了就給幾顆豆哄哄。後來到了二外甥戒奶的時候連餅幹也沒買,直接兩鍋炒豆子就把孩子哄了。反正大姐一說起來就是滿腹的辛酸:倆孩子一個比一個可憐。
現在日子比前世好點,過年時買的一袋子白麵穀大姐沒舍得全吃光,蒸了兩籠饅頭給大外甥炕了饅頭片,烙出焦紅的糊皮兒來哄順大外甥,這已經是很好的零食了。
鄉下人坐月子,在孕婦大肚子的時候女性親戚們就打探好了孩子出生的大體時間,到了日子會托路過那裏的村民打聽一下問詢好幾時生下來的。她們會掐算著日子在七天、九天、十一天這些逢單日子的時候結伴來探望月子人。但逢暗九和暗九後一年(有男怕九前女怕九後之說)的女性們是不來的,因為這兩種情況忌諱探病人、月子人和見棺材。
二外甥出生第七天的時候,八點半多的時候,住在大溝村的穀大媽婆媳兩、穀三嬸和穀大姑母女倆五個人結伴來看望穀大姐。這年月探月子人也沒別的,家產的雞蛋一人拿上二十一到二十九個不等,再稱上二斤黑糖就行了。
親戚們一進門先是一通的問詢,“這個好生不好生?奶幾時下來的?夠不夠吃?孩子乖不乖?一黑夜起來喂幾回?身上清利不清利(惡露幹淨沒有)?軍軍(大外甥)乖不乖?鬧不鬧小孩子?”,等等等等,反正問得很是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