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螺鈿工藝的首飾盒,許多橙自然是見過的,應該說,它是她媽媽最寶貝的東西了,她媽曾放言說,不到她閉眼那一刻,絕對不會傳給她這個女兒的,這是怎麼了?
許媽媽見女兒沒動靜,幹脆自己在首飾盒裏挑揀起來:“我看看,這個白玉鐲子是一對,你外婆說要給你留著當嫁妝來著,得留著,這個銀項圈也留著吧,不值錢,而且你滿百日戴過,這個金釵……雖然是好東西,不過估計你也用不著,就拿去當掉吧,還有……”
等等,她剛才聽到了什麼:“當,為什麼要拿去當掉?”
“剛才你爸在,我沒說,”許媽媽苦笑,“你舅媽又開口問我借錢了,還挺多。”
“那就借啊,爸剛才不也說,該給錢就給嗎?”
許媽媽見女兒果真不懂,覺得自己今天特意過來說這事,是來對了:“有些話呢,早兩年媽肯定是不會說的,不過你如今也到了談對象的年紀,江楠條件又好,有些道理媽就帶著說給你聽聽。
這家裏雖說我能做主,但是家裏的錢,不止是我的,還是你和你爸的,你爸信任我,我當然也要體諒他,所以就算我想貼補娘家,也得有個度,緊也要先緊自己。
再說這些首飾,是你外婆留給我的,現在拿出去當了,湊錢給她孫女治病,想來她也不會怪我。”
她媽這樣周全的人,怎麼就生了她這麼個不省心的女兒呢,許多橙吸了吸鼻子,故意打岔道:“媽,我都跟你說了,我這還沒答應江楠呢!”
對此,許媽媽全然不放在心上:“父母都見了,早晚的事,不過你拿捏他一下也好,反正你過了年也才二十一,不用著急。好了,繼續說首飾的事,女兒你還想要哪個?”
“媽你看著辦好了,我都可以,婷婷姐還在醫院等著錢用,要不把貴的都賣了吧。”
“乖女兒,”許媽媽撓撓她的頭發,把匣子收起來,“這事兒別告訴你爸,啊?”
許多橙眯著眼點點頭:“曉得啦。”
雖然一家子打起精神守歲過年,但總的來說,這個年過得挺沒滋沒味,大年初一,許媽媽在外奔波了一天,初二許爸爸又趕著收拾東西,奔向回老家的旅程。
許多橙把老爸老媽送上車,就去了宋曉婷住的醫院,病房外舅媽正抹著眼淚,安靜的聽醫生說著話,間或點一下頭,軟弱,蒼老,而無助。
直到醫生走了,她都沒注意到許多橙,就這樣呆呆的坐在那裏,眼神空洞。許多橙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喊了一聲:“舅媽。”
她像是被嚇著了,肩膀哆嗦了一下,才轉過頭來,嘴張了張,眼淚跟著就落了下來:“橙橙,你婷婷姐她……不好了啊……”
許多橙伸手抱住她,不知該如何安慰,低頭看到她腳邊的麵盆裏,裏麵都是髒衣服:“舅媽,你坐會兒,我去幫你把衣服洗了吧。”
“不用不用,哪兒用得著你幫舅媽洗衣服,”舅媽趕緊推拒,伸手抱起麵盆,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淚,“你進去陪你姐吧,你們從小就好,你說的話,她肯定聽,讓她……多吃點,啊~”說完,也不管許多橙的反應,腳下打顫著走了。
許多橙望著舅媽蹣跚的背影,想起剛才離別時,媽媽健步如飛的樣子,俏粉色的大衣擺隨風飄起,仿佛蝶舞翩翩,那麼的年輕,那麼的充滿生氣。
所以,她的決定是對的吧?她的決定才是對的吧?
推開病房的門,許多橙很想衝動的問一問表姐,當初咬著牙說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事到如今,她後悔了嗎?
可是,病房裏,宋曉婷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躺在那裏,瘦弱的身軀上打著吊針,綁著儀器,了無生氣。
許多橙張了張口,竟不敢說話,伸出手慢慢的摸向宋曉婷的臉,觸及到溫熱的鼻息,才大喘了一口氣。
宋曉婷感覺到身邊有人,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是她來了,扯扯嘴角,想扯出個笑容,卻不小心牽扯到舌頭上的傷口,疼得流下了眼淚:“啊,啊哇——”
許多橙再也忍不住了,趴到她床頭痛哭:“姐,姐,姐啊……”
姐姐啊,就算你這麼堅強,這麼努力的活著,又怎樣呢,又怎樣呢?
病痛還是這樣無情;
親人還是這樣難過;
生活還是這樣的不盡人意;
我們還是破不開這迷局和絕境。
所以,不如就這樣吧,就這樣吧,幹脆點,利落點,放父母一條生路,也給自己一個,痛快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