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了起來,看到旁邊幾個半死不活的人,便問道:“這是哪裏?洪水呢?”
然而,根本沒人搭理我。問了幾遍,有人指了指前麵的院子裏。於是我往前看去,隻見幾塊糞水中的跳石成為進院子裏唯一的途徑。
這條路上橫亙著的全是豬大便。中午的陽光強烈起來,門前的糞土曬幹了一些。
我想了想,撐著進了院子裏,聽到屋裏有人聲。
我進去一看,隻見暗淡的屋裏有幾個小孩子。
一會兒,有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哭了起來,一時無人照看的她拉了屎,並無人覺得應該為她擦屁股,任穿開襠褲的她四處蹭幹淨。光著下身的小男孩不知為什麼開始流鼻血,和臉上的塵土粘在一起。
另一個大一點的小孩子的鼻涕還掛在上唇一伸一縮。還有一個剛會爬的小嬰兒無人照顧,在門前地上大聲哭泣起來,然後突然跑來一個十歲多的小女孩,仿佛想起了他,回來哦哦地哄,把他抱起來背著。
這特麼什麼鬼地方?
從這裏望下去,整個村子袒露在陽光下,小路被牲口踩成了爛泥,烈日也沒能曬幹,糞水橫流,蚊蠅嗡嚶,各家小院都漚著糞泥。路口扔著一堆堆啤酒瓶子,還有一些針管子,仿佛是放縱的陳跡,無人回收。白色的梨花觸目地盛開在高處,和地上的情形似乎全無關聯。
我看著那片雪白的梨花,莫名覺得開得特別美。我一時間有些暈眩,最肮髒的地方,居然有最高潔的美麗。
在一處牆角,兩個小姑娘躺在塵埃裏,像是在天然的繈褓中,全無戒心。臉龐和頭發的塵土近於透明,天生清秀的麵目之美,像是這一樹的梨花,與觸目驚心的髒汙合為一體,難於分解,看上去令人不安。
我在村子裏走了一圈,驚訝地發現這地方居然沒有大人,隻有小孩子。
於是我問孩子們,村子裏的大人呢?
有個孩子指了指遠處的山頭。
我看到那山上仿佛有一個垛子,帶一個遮雨的頂,加蓋了寬大的石板,看起來是專門翻修過。
於是我往那邊走過去。一路上一陣冷一陣熱,簡直冰火兩重天。
走到那東西跟前,我看到屋頂下居然掛著一隻布娃娃。
那娃娃有點破爛。我進這破垛子一看,頓時聞到一股臭味。
屋裏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他非常瘦。
“這是哪兒?”是夢裏麼?說實話我已經沒什麼太大的思考能力了。一陣陣冷熱交替,我感覺自己要感冒發燒似的。
“村裏人吸毒,多半死了。”男人嗓子沙啞。
“隻有你了麼?”我問道。
那男人突然抬起頭來,我驚訝地發現他長的還算可以,但是,臉色非常不好,嘴唇脫皮,手臂上的血管都鼓脹起來。
他盯著我一陣咳嗽,我突然反應過來:這是那死了的七個人中的一個!
如今,我已經見過三個死人了!
於是我立即往屋外跑。
可是不知為什麼,我每次都撞到那布娃娃。
此時,就在這時,我瞧見那男人舉著一支針管衝我走過來。
“來吧,你已經死定了。”那男人冷冷說道。
“靠,害我找死你!”我罵道,頓時想起陵遊的符咒,便照葫蘆畫瓢,在空中比劃了一陣。
沒想到,真的有一道閃光的符咒亮起,頓時困住了那人。
我趁著這時機立即衝出門去。
跑出門之後,外頭的景色變了樣子,身後的垛子也不見了。
難道每一個死人,就是一樁夢境?
可是,我更覺得這幾個夢境簡直是七宗罪,害死人那種,我全身都覺得毫無力氣。
下一場,是什麼?
我一時間有點想吐,卻幹嘔半天吐不出來。
此時,我瞧見有個女人衝我走了過來。我慢慢直起身,仔細一看,居然是張蒙蒙。
“是你!”我驚訝道,隨即問了一句無腦的話:“你是死是活?!”
“你在說什麼呀,來,跟我玩牌去。”張蒙蒙笑得甜美,上前拉住我往前走。
“麻將三缺一,兩萬一鍋的,老地方,你來不來玩?”張蒙蒙笑道。
“什麼叫兩萬一鍋?”我不解地問道。
“你傻了啊,兩萬一鍋,是指每方準備兩萬元,稱為鍋。若任意一方鍋裏的錢輸完,就是炸鍋,意味著本場賭局結束。想繼續下一場,則需再拿兩萬。怎麼回事,你也是圈中人,也在場子裏跟那些做工程的老板們玩過。快去,咱們還可以從中抽三千塊的抽成呢。”張蒙蒙笑道。
不知為什麼,仿佛她這一說,我便覺得之前難受的感覺都沒了。
同時,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