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想著隻做一碗當歸羊肉生薑粥,也好驅一驅酈王體內的寒氣。後來到底念著對方有可能是積勞成疾,又準備了一碟山藥為底料的糕點。她將這些東西準備齊全,親手放在食盒裏。打理妥當準備出門的時候,又吩咐淞水把餘下的糕點送到世子府——這玩意兒,朱閣是最好吃的了。
溯水給朱闕係上鬥篷,細細將她的皮膚都盡量藏在毛茸茸的動物皮毛裏。朱闕笑著看著她的動作,心中柔軟溫暖——似乎對方一直是這樣的細心……從未改變過。
漣水在一邊活蹦亂跳,紀雪煩不勝煩,終於將食盒遞給了她。於是漣水從眼底都笑開了,惹得紀雪也忍不住笑起來。
朱闕輕輕撇去一眼,恰巧溯水已經弄完,她轉身出門,攆子已經在門前備好。朱闕坐上去,被高高的抬起來,看見遠處高山斑駁不一的色彩,有些怔愣。
言少妃去的不是時候,畢竟是節日將臨的時段兒,平白沾了晦氣。但就憑酈王這一場病灶,也不能輕視了——朱闕想起甯嫣和甯夕姊妹,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自己來。她於是總是安慰自個兒——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罷了,怎麼可能,與自己相關呢?
這樣想著想著,高大巍峨的宮殿已經在出現在了她的麵前,攆子止步。朱闕下攆,聽得守門的太監說:“主人正在睡。”於是便停了通報,於漣水手裏拿過食盒,一個人進入寢宮。
拂少妃不在,好像是去看朱閑了。朱闕跨過重重羅幕,嗅著藥草的奇怪香氣,沉默的走到內室。
酈王果真一個人躺在碩大的榻上。朱闕細細聽來,發現他呼吸並不平穩,想想可能是因為病的緣故。走的近了,瞧見酈王麵上浮著衰敗的青白色,分外可憐。本就不願意停留的心思更重,伸手將食盒放在桌上,吩咐立侍左右的宮婢們後,轉身欲走。就聽見酈王突然夢囈了一個名字——“脩曲……”
朱闕的腳步頓下,一邊嬌美的宮娥見她臉色有異,連忙湊上來,一臉豔羨的解釋道:“怕這是言少妃的閨名吧……主人病這麼多日,從未斷過呼喚呢……”
當然不是言少妃的閨名。言少妃姓林命琅。也不是言少妃的小字——言少妃畢竟出身貴族,及笄之年是被族內長輩賜了小字的,朱闕跟林琊交流多了,便也知曉,喚作“寒淵”。這個小字既不呼應言少妃的閨名,含義也頗為冷清奇特,朱闕自然就記得清楚。
這脩曲……朱闕突然想起菱少妃的話,心中一沉。
她一直拿來勸慰自己的,不過是自信於沒有人可以撼動母親在父親心裏的地位。但如果這個人,能在酈王病重昏睡之時,還被頻頻提起呢?這樣柔軟含情的呼喚,也是怪不得,宮婢們一經提起言少妃與酈王的故事,就眉目含情呢……倒是自己托大了。
朱闕出門時,腳步有些踉蹌。她任由各種瘋狂的情緒將自己淹沒。昏昏沉沉的甩開下人們的攙扶,漫無目的的在酈王宮中遊蕩。
脩曲……是誰?
她咬著牙,將所有有印象的宮妃一個個從腦海深處提溜出來:少妃三位,不是林氏,隻剩菱少妃和拂少妃。拂少妃出身低賤,沒有小字。閨名也並非如是。菱少妃更不可能,如果她真是那個酈王夢中也要纏綿不忘的女子的話,更沒有理由向自己提出酈王害死母親一事,平白惹得她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