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少妃臉色微不可查的變了變,很快便露出得體的微笑:“想必菱少妃去的不巧,大概奴婢正在小廚房,為王上燉湯呢。”
菱少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酈王擰眉,轉眼去看朱闕的右臂。朱闕心中大呼不好,見菱少妃還要說些什麼,連忙使了個眼色過去。菱少妃眼波一轉,輕輕扭頭,不再開口。
相繼沉默,朱闕歎了口氣,低聲開口:“畢竟闕兒是女兒身,無法如拂少妃這樣照顧父親。如今又受了傷,連能不能留住這條命還不好說,更匡論承歡膝下,孝順父親了。”
她嗓音沙啞,軟軟的依在軟枕上,連身子都直不起來,臉上白的像紙,眼裏隱隱有些淚意:“以後就要多勞煩拂少妃和菱少妃了,若本宮去了,還望汝等細心照料父親。”
拂少妃急急忙忙跪伏在床頭,捂著臉低聲哭泣。菱少妃冰潔的臉上掛著沉重的情愫,執起了朱闕的手。
她不予置否,轉過頭去,囑咐朱閣:“一定要聽白石的話。”
朱閣沉默的移開目光,小臉蛋上滿滿的倔強。朱闕渾不在意,隻是微微鬆了口氣——這一打岔,將才那事算是過去。她緊張的心思一時輕鬆,竟感到眼前陣陣發黑,不知不覺間便陷入沉眠。
再次清醒,已是晨光微漏。朱闕感到一點柔軟的溫暖,木然睜開疲憊的眼睛。正瞧見伏在床頭的溯水。
她已經虛弱的連指尖都動不了,嘴唇蒼白,眼神渙散。被灌了昨日至今的第三晚參湯,才勉強有了些氣力,做好迎接療傷的準備。
這時候光線正好。朱闕靠在紀雪身上,穿了件剪掉半條袖子的常服。她暴露在空氣裏的胳膊腫脹發紫,觸目驚心。大醫師呼吸急促,顫抖著準備一晃兒將要使用的物什。
旁邊小爐子裏仔細暖著著煎好的湯藥。淞水蹲在爐子邊兒小心看護。菱少妃捏了幾枚手指長的銀針,按按朱闕的皮膚,便眼也不眨的一根根紮進去。酥麻的感覺讓朱闕心中一驚,又是一喜——既有知覺,自己這右臂,原也還有治愈之希望。
右手肉眼可見的變為青白。最後一根銀針在菱少妃的緊張的注視下插進朱闕的右臂。她掏出手絹,輕輕拭幹額角的汗液,退後一步,對大醫師道:“奴婢已經為長翁主止住了右臂的血液,下麵就勞煩大人了。”
大醫師溝壑縱橫的麵孔上滿是凝重。他點點頭,顫著身子快速走到榻前,深吸一口氣,自包裹裏掏出一把薄如蟬翼的銀刀。朱闕被那刀吸引過去,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大醫師見狀,露出淒異而驕傲的眼神:“這把刀……是臣祖上流傳而下的,它已經數十年未見天日,這次不成,怕是又要陷入沉眠了。”
“你這廝怎的這般說話!”漣水怒目視之,圓鼓鼓的眼鏡裏滿是凶狠。朱闕笑著搖搖頭,道:“醫師說的沒錯,的確要有那般的打算。倒是苦了醫師了。”
大醫師下唇顫抖,悠悠然歎出一口長氣。他按眉道:“長翁主這般氣度,若是男子……怕我大酈可興旺百年。”
朱闕又是笑:“大醫師過譽了。”
那大醫師抿住嘴巴,不再接過話茬。他伸出沒有握刀的手,在傷口上部比劃兩下,然後高叫一聲:“得罪了!”便又準又狠的將刀紮進朱闕的皮肉裏。朱闕原本平穩的呼吸微微一顫,臉色更添幾抹憔悴的蒼白。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她額頭生汗,眼角含淚。朱闕緊緊握住被角,嚐試著張嘴,三四次才發出聲音。她不在去看自己的胳膊,顫抖著叫了聲“紀雪!你過來!”然後別過頭,輕聲說:“罷了。不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