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官場縣衙裏的爭鬥,範弘道不會太過於擔心,就算別人給他安排了一個不對頭的上司,除了讓他難受一下之外又能把他怎樣呢?
更犯不上冷汗直流了。
如果在沒有根本利益衝突的前提下,單純的官場爭鬥並不可怕。
即便鬥來鬥去,沒準哪就“大度”的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至少不會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總會留有緩衝餘地。
退一萬步,範弘道現在好歹也是直麵過前首輔、文壇大宗師、前禮部尚書、前國子監祭酒,並且戰而勝之的人物了。
在這樣的心理優勢下,一個懷有惡意的知縣當頂頭上司還不至於嚇到他。
但如果涉及到根本利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使麵對的人看起來比較弱一點,也是不可大意和看的。
對個人而言,子之怒伏屍百萬不見得比布衣之怒血流三步更可怕。
從張大姐的反問三連中,範弘道仿佛可以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畫麵輪廓。
他會去聊城當署理縣丞,而知縣會讓署理縣丞負責稅務賦役,同時戶部要在聊城新設稅課分司加征商稅,然後吏部做出一個人事決定,讓地方縣丞兼任稅課分司大使。
總而言之,一係列人事變動的最終結果就是,他範弘道成了聊城主管加稅的人物。
注意,這不隻是征稅,關鍵點其實是加稅。
而且打交道的主要對象不是商販,而是已經組成勢力的幾大商幫,各類地方會館就是這些商幫的核心。
商人生就是為了賺錢,而官府加稅是多要錢,如果這還不算是根本利益衝突,又是什麼?
“混蛋啊!”
範弘道也難得有點失態的拍了桌子:“果然不會那麼輕易讓我好過!”
險惡之處一目了然,以大明輿論的風氣,能把加征的稅收上來就是酷吏,收不上來就是失職,收多了就是橫征暴斂盤剝民,收少了就是昏庸無能。
無論怎麼做,都是有法等著的。
萬一出現了所謂的“民怨沸騰”,那麼直接責任人就是朝廷的替罪羊了,至於民怨沸騰究竟是怎麼回事,誰關心?
還有個陷阱是,子將要派太監做稅監,要去山東搜刮商稅,而稅課分司之設未嚐就不是朝廷文官的對抗措施。
範弘道兼任稅課分司大使,其實某種程度上也是跟稅監直接搶食吃,前景十分莫測。
終於感受到被設計的範弘道不由得連連苦笑:“大意了大意了,是我看了下人。
沒想到看似簡單的事情,居然有如此複雜的漩渦。”
“原來你總是被當成弱勢一方看待的,無論麵對張四維還是王世貞、沈鯉以及顧憲成等人,輿情對你的行為其實還算寬容。”
張大姐分析:“可是去了聊城,麵對百姓和商家時,你就會被看成是官府強勢方,輿情對你就會苛刻許多,這對你就是無形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