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嶺慕結盟(1 / 3)

姚芸兒回到閨房,待侍女退下後,她身上隻著一件白綾襯裙,卻從床上輕輕地坐了起來,用胳膊環住了自己的身子。

人前,她尚可強顏歡笑;人後,卻有數不盡的刻骨相思,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她的淚水一顆顆地滴在錦被上,未過多久,那精致的蘇繡被麵便染上一大攤水漬,她生怕自己哭久了,眼睛變得紅腫,明日裏會被人瞧出來,是以擦去了淚水,回眸一瞧,卻見床頭上擺著幾個趣致可人的彩瓷娃娃。因著是女兒的閨房,淩肅頗費了一些心思,讓人在這間屋子置下了許多女孩兒喜歡的小玩意,這些瓷娃娃,便是其中之一。

姚芸兒伸出白皙如玉的小手,自床頭取下兩個娃娃,一個是男娃,另一個是女娃,她獨自蜷在床頭,一手握住一個,眼淚卻又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這一個是相公,這一個是芸兒。”姚芸兒輕輕舉起手中的娃娃,這一語言畢,唇角卻浮起一抹笑靨,如水的眼瞳中更是說不盡的柔情繾綣,相思蝕骨。

她動了動小手,讓兩個小娃娃麵對麵地站在一起,而後用手指推了推那女娃娃,讓它往男娃娃的身邊挪去,一麵推,一麵輕聲細語地開口:“相公,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了,你的衣裳還夠穿嗎?”

姚芸兒推了推男娃娃的身子,似是期冀著它會回答自己一般,她也知道自己傻,遂帶著淚水,笑了起來,依舊是輕聲細語地說著:“芸兒每天都很想你,你也會想芸兒嗎?”

這一句剛說完,姚芸兒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人撕扯著,疼得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望著那個男娃娃,隻合上眸子,淚水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就連纖瘦的肩頭,亦輕微地抽動。

“想,日日都想。”

驀然,身後傳來一道男聲,姚芸兒頓時止住了哭泣,不敢相信一般,剛回過頭,就見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自屏風後緩緩走出,站在了自己麵前。

姚芸兒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的男子,她的身子顫抖得那般厲害,甚至還沒等她開口說出一個字,那男子便大步向著她走了過來,不由分說便將她一把從床上抱起,炙熱而滾燙的吻,鋪天蓋地般地壓了下來。

熟悉的氣息撲麵而至,姚芸兒猶如溺水的人一般,拚命地攥住了袁崇武的衣襟,她忽閃著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會從這個夢境裏醒來。

袁崇武將她緊緊箍在懷裏,他用了那樣大的力氣,簡直恨不得將她揉碎在自己手裏一般,融進自己的身子裏去。

他毫不憐惜地吮吸著她的唇瓣,記憶中的柔軟與清甜在這一刻瞬間被喚醒,他的雙臂如鐵,屬於他的氣息充斥在姚芸兒的周圍,讓她暈乎乎的,因著不能呼吸,一張小臉逐漸變得通紅,就在她快要暈過去時,袁崇武終是鬆開了她。

姚芸兒大口地喘息著,淚水順著眼角一滴滴地往下落,袁崇武望著她的淚水,隻覺得心如刀絞,又將她抱在懷裏,捧起她的小臉,將她的淚珠一顆顆地吮去。

姚芸兒猶如失了魂的木偶,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終是敢伸出小手,顫抖著撫上了男人的臉。

“相公……”直到撫上那張堅毅英挺的麵容,姚芸兒才知自己不是做夢,而是袁崇武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麵前。

袁崇武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他閉了閉眼眸,終是再也忍耐不住,又將姚芸兒一把扣在了懷裏,緊緊地摟在自己的胸膛上。

姚芸兒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身子,她的臉蛋埋在男人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輕輕柔柔地開口道:“相公,真的是你嗎?”

袁崇武俯身在她的發頂落上一吻,聲音喑啞低沉:“自然是我。”

“你是怎麼進來的?”姚芸兒驀然想起此事,慌忙從袁崇武懷裏抽出身子,見男人一襲侍衛裝扮,小臉頓時一白,一雙眼睛不住地在男人身上打量,顫聲道,“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人看見你?”

袁崇武箍住她的纖腰,將自己的下顎抵在她的額上,低聲道:“我沒事,別怕。”

姚芸兒聽著他的聲音,恍然若夢,忍不住將身子埋在他的懷裏,卻說不出話來,直到男人托起她的小臉,才看見她的臉蛋上又落滿了淚痕。

瞧著她哭,袁崇武既是心疼,又是無奈,伸出手為她將淚水拭去,姚芸兒也知道自己一定是哭得不成樣子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努力地想要將淚水憋回去,卻終是徒勞。

她用手擦了擦眼睛,唇角卻露出一抹梨窩,赧然道:“我也不知怎麼了,看不見相公的時候想哭,如今看見了相公,還是想哭……”

袁崇武聽著這句話,黑眸中的心疼便越發深邃,他一語不發,隻重新將姚芸兒抱在懷裏,俯身在她的發絲上印上一吻。

姚芸兒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淚,輕輕地開口:“相公,我真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袁崇武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手勢間如同哄著一個嬰兒般輕柔,聽到她的話,也隻是低語了一句:“傻瓜。”

姚芸兒環住他的腰,美眸中浮起一層氤氳,小聲道:“爹爹和娘親都要我忘了你,他們說,我現在是大周的公主,再也不是清河村的姚芸兒,我和相公,也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袁崇武聞言,黑眸便是一沉,隻將姚芸兒攬得更緊了些。

姚芸兒將臉蛋貼在他的心口,聲音輕柔而溫軟,一字字地融進男人的心。“他們都不知道,我不稀罕什麼公主,我隻想和相公在一起,如果要我離開相公,別說是大周的公主,就是大周的女皇,我也不稀罕的。”

袁崇武聽著這一番話,隻覺得心頭一滯,竟是要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隻得低聲喚了一句她的名字:“芸兒……”

姚芸兒從他的懷裏抽出身子,一雙淚眼盈盈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眸子裏卻帶著滿滿的懇求,顫聲道:“相公,就算芸兒求你,你不要再和我爹爹打仗了,爹爹很疼我,咱們一塊去說,爹爹一定會答應的,好不好?”

袁崇武一語不發,就那樣凝視著她,隻看得姚芸兒的淚珠又落了下來,她輕輕地搖著男人的衣袖,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看得人心頭不舍。

袁崇武依舊沒有說話,麵對自己心思單純、涉世未深的小娘子,隻讓他微微一哂,滿是苦澀。

兩軍多年來深仇大恨,都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吃對方血肉以解自己的心頭之恨。嶺南軍數萬條性命折損於淩家軍之手,拋開此事不談,縱使嶺南軍對抗朝廷,死不足惜,可他們的妻兒老小,又有何罪?那些老人何辜,稚子何辜?淩家軍當年對嶺南軍犯下的滔天惡行,又豈可一筆勾銷?

更何況,他深知朝廷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嶺南軍,縱使招安,也不過是一時的緩兵之計,到頭來,仍是躲不過朝廷的圍剿與誅殺。與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這些事情,他都無法一一去與姚芸兒說。他的仇人,畢竟是她的爹爹。

當下,袁崇武撫上姚芸兒的小臉,那一雙黑眸雪亮,無聲地搖了搖頭。

姚芸兒心口一酸,黯然道:“相公,哪怕是為了我,也不成嗎?”

袁崇武頗為無奈,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裏,姚芸兒心裏難受,也不願再去逼他,隔了許久,方才輕聲細語道:“爹爹年紀大了,這麼多年一直是孤身一人,如果你真要和他打仗,我隻求你,往後你若是在戰場上見到了我爹爹,你不要傷害他,好嗎?”

袁崇武撫著她的長發,聽著她在自己的懷裏柔聲祈求,那孱弱的身子仍舊是不堪一握的,倚在他的懷裏,柔若無骨。

他沉默了許久,直到姚芸兒淚眼迷蒙地看著自己,他的心頓時便軟了,微微一歎,終是道了句:“別哭,我答應你。”

姚芸兒聽了這話,心口便鬆了下來,忍不住抿唇一笑,袁崇武瞧著她的笑靨,眉宇間便是一柔,大手捧住她的小臉,又一次攫取她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

姚芸兒摟住他的脖子,兩人依偎良久,唇齒間的纏綿是那樣醉人,男人的呼吸亦越來越重,僅存的理智克製著他,讓他終是鬆開了姚芸兒的唇瓣。

姚芸兒輕輕地喘息著,淡淡的粉色仿若從肌膚裏麵滲透出來似的,白裏透紅的一張小臉,分外可人。

袁崇武平息著自己的呼吸,粗糲的大手在她的臉蛋上輕輕摩挲,姚芸兒垂下眸子,向著他依偎過去。

“芸兒,你聽我說,我在京城不能待太久,等時機成熟,我會立馬過來接你,記住了嗎?”袁崇武深吸了口氣,將體內的躁動壓了下去,大手則攬住姚芸兒的腰肢,輕聲囑咐道。

姚芸兒抬起小臉,迷茫道:“相公,你這次進京,不是要帶我走嗎?”

袁崇武心頭一澀,大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卻是啞然,道了一句:“傻芸兒。”

姚芸兒想起父母,也是柔腸百轉,若是袁崇武真要帶自己走,她也不知自己能否將父母舍下,跟著他去。

兩人沉默片刻,袁崇武就著燭光,見她氣色尚佳,身子雖然仍是纖瘦的,可比起之前在自己身邊時,卻還是稍稍圓潤了些。

他瞧著,心頭說不清是憐惜還是歉疚,俯身將自己的額頭抵上她的,低聲道:“這些日子,照顧好自己,不要多想,等著我來接你。”

姚芸兒點了點頭,聲音卻是十分小:“那你,別讓我等太久……”

袁崇武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聲音低沉而溫和,道了一個字來:“好。”

姚芸兒心裏一甜,小聲道:“相公,我不在你身邊,你會想我嗎?”

袁崇武緊了緊她的身子,唇角微勾,卻是自嘲。

他這次甘冒大險,千裏迢迢地進京,路上一共花了五天五夜的時間,累死三匹寶馬,為的不過是來見她一麵,此事就連他自己瞧著,也都是荒誕可笑到了極點,也隻有這個傻乎乎的小娘子,才會這樣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