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聚齊以後,老林重複了一遍要求。我們八個人,又雇了幾個寨子裏的村民拖了兩匹驢子,馱上必備的帳篷裝備,準備出發。吳波身體不適,倒是不能去了,不過他找到了白露,仔細地交待了半天發現原石的地點,似乎並不難找,老林也曾說過,這種水衝料多半成礦在上遊的山體,山體一部分崩塌被水衝到下遊,所以原石的發現地點可能距離礦脈很遠,正常是按照水流方向逆行,在符合成礦條件的地帶重點尋找。
出發前,我下意識地回頭忘了一眼,遠處大族長站在角樓的陰影下,表情陰鬱地看向我們,天氣雖然並不冷,卻讓我打了個寒戰。
老寨距離克朗直線距離不算遠,路卻曲曲彎彎,附近總有打獵或者采藥的村民進入老寨,並不難走。不管是科考地質隊的那幾個,還是走慣了山路的村民都不覺得如何吃力,一路有說有笑。當過兵的大頭更是和那幾匹馱貨的驢子一樣身健體壯,同白露和徐美女開著玩笑。我和顧光明卻有些吃不消了,咬牙挺著,怕讓兩個女人看了笑話,硬著頭皮挨到了中午。
計劃中第一天的行程並不如何吃緊,上午趕路,下午的時間也相對充裕,饒是如此,黃昏時分到了老寨,我和顧光明也是筋疲力盡了。老寨與一般苗寨駐紮在山頂或者半山腰不同,處在四周高山環立的小型盆地中,農業條件十分艱苦,一戶人家隻有幾畝在穀間的薄地或者緩坡上修築的梯田,現在已經荒廢了接近十年,放眼望去,長滿了雜草灌木。
一行人緩緩進到了寨子裏,原來的木質吊腳樓常年沒有人住,老林怕有塌了的危險,決定還是在寨子裏找一小片空地先安排宿營。大家乘著還有天光,趕緊開始分工拾柴點火,把各自的營帳支起來,白露瞅著一座吊腳樓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大概是她以前的家,隨後也跟我們一起忙碌起來。
篝火生起來,老林喊來了白露,手裏拿了幅地圖,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麼,我湊過去,老林笑了笑,指著遠處,說:“那地方就是我們的目的地,牛耳嶺。”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視野盡頭,隻見群山橫亙,山色蔥綠,牛耳嶺高聳入雲,雲霧繚繞之中,看不清它的真實麵目。
我有點發怵,心說好遠,看來有得罪受了。
這時候,遠處有人大喊一聲“開飯”,我實在餓壞了,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消息。臘肉片放在米飯上蒸,有著煙熏肉香味的豬油滲進米飯裏,再加上一大勺味道古怪卻並不難吃的鹹魚燴菜,飯菜雖簡單,在此時的我看來,卻好吃的如同滿漢全席。
吃脹了肚子,在寨子邊的小溪蹲下來洗個手都困難。天已經黑了,慢慢地走回來,看到大頭和白露不知說著什麼,白露忽然笑了起來,在我聽來,那就是傳說中銀鈴一樣的笑聲,心裏微微地泛起了醋意。
索性遠離他們幾個,獨自跑去和幾個雇來的村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這些村民都是時常出外采藥的藥農,自帶著簡陋的帳篷,湊在一起說說笑笑,看來早就習慣了野外宿營的生活。
幾個人裏邊,歲數最大的大家都叫他老石,一路少言寡語,可幾口酒下肚,話就多了起來,東拉西扯一通,然後說道:“不是我吹牛,年青時候我也和省裏的人去過牛耳嶺哩。”
“哦?”這倒讓我興奮起來,“也是去地質考查?”
“差不多,進山七八天,給了五十塊錢,那年月五十塊錢可值錢得多哩,好家夥,能買多少米和雞蛋。”
我對於討論通貨膨脹不感興趣,不過幾十年前有人去牛耳嶺考查過,倒讓我覺得頗感意外。
“那你們找沒找到什麼啊?”我接著問。
老石臉一虎,仰頭狠狠灌了一口酒:“怎麼沒有?重大發現,當時那個隊長說是重大發現哩。”
接下來的對話我就很難聽懂了,其實老石自己也不知道這個“重大發現”是什麼,我想多打聽打聽,老石又明顯是喝高了,前言不搭後語,完全不知所雲。
訕訕地回到我們這個火堆旁邊,大頭也不窮侃了愣愣地忘著火堆發呆,白露正專心致誌地看著一本不知什麼書,看我走過來朝我笑了笑,顧光明則是眼睛眯縫著,斜靠在一塊石頭上,朦朦朧朧進入了半睡狀態。累了一天,我也乏得很,打聲招呼,拖著顧光明各自回到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