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選卻忽然覺查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臉上現出猶疑之色,問向老吳:“吳老,你剛才說在古代這種幹屍的製作成本非常高,應該是極高規格的葬製吧,卻用這個普通的陶缸盛斂屍身……這是不是有點兒不合常理?”
這一下把老吳問住了,考古專家真正想要的不是價值連城的隨葬品,而是一個合理的答案,每一個謎題的背後或許都是一次震驚世界的偉大曆史發現。老吳動作一僵,沉思了半晌,未置可否地搖搖頭,拿起小鏟走到緊挨著的第二個陶缸前。
這口陶缸的封存方式和上一口一模一樣,老吳手上的動作麻利了許多,我和大頭掀起第二塊封缸石板的時候,卻沒想到一股奇臭無比混著腥辣的異味直衝鼻端,嗆得我連連咳嗽,心下更是驚異,兩口同樣外表的陶缸裏麵的東西完全不同。
等到那味道散了一陣,隔開兩三米再看向那口缸,裏麵卻是大半缸令人反胃的黑水。老吳取出一個口罩帶上湊近前去,用鏟子攪動裏麵的黑水,幾塊白涔涔的骨頭時隱時現,老吳見過的世麵多了,根本不在乎惡心不惡心,先是撈出一大撮頭發甩在一邊,忽然驚訝地叫了一聲,把手伸進黑水裏一掏,把一串連在一起的骨頭抓在手中。
“這是蛇骨,上麵還連著皮。”老吳衝著我們幾個走近幾步,把那串蛇骨遞了過來。我趕緊一邊退後一邊不住地擺手,心說知道是蛇骨了,你老就放過我們吧。已經席地坐下的陳瞎子此時卻伸出手,說道:“拿來我摸摸。”
算是小半個同行,大半個冤家的這兩個老頭子,真正讓人體會到哪個行當也不容易。陳瞎子把蛇骨拿在手中細細摸索了一遍,鼻翼煽動間歪了腦袋想著什麼,忽地眉毛一挑,“我想起來了,這不是蛇,是一種蛇蠱,頭上能摸到生了一對短角。”
蛇蠱?我和大頭張選三個頓時麵麵相覷。我剛要開口,卻聽見老吳“哎呀”一聲,“是金蛇蠱。據說這蠱培養起來極為不易,以前湖南的考古在一所大墓裏有過發現,是盤在墓主人骨骸腹腔裏的。”
陳瞎子連連點頭,“對,這蠱不是拿來害人的,南邊下地的有人說過,這是古人生前吞下蠱卵,讓它在肚子裏孵化,死時痛不欲生,但傳聞能讓人聚魂升天。很少能夠見到這種蠱,不過一旦有這種蠱出現,墓裏的油水……多是生前相當顯赫的墓主人。”
這怪異的“金蛇蠱”想一想就令人不寒而栗,更別提眼前那薰天的腥臭氣了。老吳看我們幾個都不敢上手,親自動手把骨頭扔進缸內,我和大頭不用他多說,連忙把石板蓋好,這才如釋重負地長長喘出一口大氣。
極高葬製與甕葬身份不符的矛盾現在越加突出,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那就好象身價億萬的富翁開了一輛破爛不堪的夏利。如果這兩個甕葬的主人生前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用一口粗陶大缸草草一裝擺在兩側的過道,太也說不過去。硬說這是殉葬的話,抓來幾個奴隸砍了頭就成,哪會動用那麼大的財力給殉葬人這種規格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