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於擺脫了黑暗,使勁地跳了出來,黑暗中衝殺了一夜的蠻族騎兵們終於退了下去,在平北軍的陣壘前留下了四千多具屍體和大批戰死的戰馬。嚴密的防守使得平北軍士兵的傷亡完全可以讓賀武接受。
平北軍的士氣依然高漲,但是賀武的心卻涼了,手下的將軍甚至士兵都感覺到了蹊蹺。平素多是身上圍著一層皮甲的蠻族士兵有的居然裝備了鐵的胸甲,而使用的武器更是王朝軍隊才使用的精鋼長刀和戰斧。
蠻族軍隊在幾裏外紮下了密密麻麻的三個大營寨,隻是將平北軍的陣壘圍住了三麵,似乎是給平北軍留下了逃跑的空間。一級級的指令發出去,各營的平北軍火頭軍開始抓緊時間埋鍋造飯了。
各營目測的數據很快統計出來,這一次平北軍麵對的蠻族軍隊在二十萬左右,依靠旗號分辨是蠻族左右大王的部屬。蠻族一共有三大部落,也就是金帳大王和左右大王,各統轄十幾個小部落。氣候條件的惡劣,使得蠻族的人口發展受到了很大的局限,一直以來人丁並不多,最多的時候也就在百萬左右,但是嚴酷的自然也造就了蠻族彪悍的體質,就連那些部落中的婦女都有一戰之力。這一次,蠻族在王朝的操縱下集中了全部的戰鬥力,幾乎是全部的能上馬的成年男子攜帶了所有的糧草,三十萬能戰之眾浩蕩南下。
如果將這些人打殘,那麼蠻族基本上二三十年之內是恢複不過來了。
賀武遠遠沒有這麼大的抱負和自信,他衝著盛著肉湯和菜葉的湯碗使勁地吹著氣,然後就著雜糧饅頭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來,十二萬對二十萬,無論如何靠野戰是很難取勝,但是想要大部分撤走卻是完全有把握的,需要考慮的僅僅是攻守的時機問題。
不過賀武心裏清楚,在回撤的路上至少還有十萬金帳大王的蠻族軍隊在等著他,脫離了陣壘之後那就將麵臨真正的血戰。
這一次賀武幹幹脆脆地拒絕了蠻族按照慣例求回屍體的要求,他心裏微微有些異動,這一戰之後或許未必會有人給自己的將士們收屍了。很快,平北軍的士兵們就在兩軍的陣營之間,用那些剛剛死去的蠻族戰士的屍體搭成了幾座肉山,每扔上去一具屍首,平北軍的士兵們就要興奮地大喝一聲“必勝!”。這些戰死的士兵是勇士,可惜是敵人的勇士。
望著平北軍不近人情的舉動,蠻族的戰士們在騷動,但是在首領們的約束下並沒有人不顧一切地衝過來。他們遠遠地隻能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發泄一下不滿,積攢著仇恨。
太陽的神光照耀了整片草原,剛剛喘息了一陣的大地又顫抖起來,修整了一番的蠻族戰士們跳上戰馬重新集結了。幾個部族頭領在還有些散亂的隊列前打馬跑著,高喊著鼓舞士氣的話,蠻族戰士混亂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跟著大聲呱噪起來。
平北軍的士兵們沉默著,一部分在軍官的命令下站好陣形,緊緊地盯著前麵互相殺戮了無數次的敵人,另一部分則忙碌著準備可能大量消耗的箭矢軍械。鋼鐵叢林般的陣壘在壓抑的沉默中流露著無限的殺意。
戰場上悠揚淒厲的號角又響了起來,蠻族的騎兵一列列地按照部落排好,分成左右中三路、各路集結了大約二、三萬人很快就呼號著衝了過來。
站在匆匆搭建的望台上,賀武冷笑著,“奶奶的,又來送死了。打了這麼多年這些蠻子還是學不乖。就光憑這些騎兵怎麼可能衝垮堅守的陣壘。”反正賀武打定主意,老子不跟你們在野戰硬拚了,死守陣壘就好。
他隨即命令掌旗官發下旗語,陣前守戰各營都統自決。望著方圓十數裏內圍聚成一個規則圓形的手下精銳士兵們,知道這一次蠻族的攻擊又是乏善可陳,平北將軍於是悠閑地坐了下來。
他第一次與蠻族作戰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了,父親的一道軍令把他從安樂祥和的聖京召回了軍中,那一年的冬天他十七歲,在一片質疑的目光中接替陣亡的叔叔出任平北軍的先鋒。賀武第一次殺人是在十三歲的時候,殺的是一個蠻族的斥候,那個斥候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然後被他一刀砍了腦袋。那一年他一共殺了七個人,都是蠻族。記得那年回聖京繼續求學之後,餘無念很厭惡地看了他好一陣子。
第一次出征,賀武讓世人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勇武,兩軍陣前連斬了蠻族有名的幾個勇士,包括當時的蠻族左大王,那個陣前用狼牙棍砸死了叔叔的猛人。
那一年的狼堡之下,蠻族的人比現在還要多,甚至很多騎馬的婦女懷裏抱著孩子一邊揮舞著破爛的武器。為此,那一年,王朝支援了平北軍三十多萬軍隊,幾場野戰之下,蠻族死傷狼籍。終於,大兵壓迫之下,那些瘋狂的蠻族人退卻了,唱著那哀傷悲涼的歌退卻了,那一年冬天的大雪,蠻族凍死餓死在草原上的就有三十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