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很成功。紀銘在手術後恢複的很好,和伊然的骨髓沒有出現任何排斥。回到北京他便一直住在伊然家,那個北京一條老巷子的四合院裏。、
院子裏有很大的梧桐樹,也有幾個同齡的孩子。北京城正在大規模建設,老舊的四合院很多都被拆了,也正是因此,爸爸的房地產公司才會發展的那麼迅猛,在短短幾年內就擴大到如今的規模,同樣的原因,即便是自己生病住院的時候,爸爸也很少有時間來看他。爸爸最常和他說的就是:“爸很忙”
“忙什麼呢”
“忙著掙錢啊,爸爸有錢了才能給銘銘治病啊!”
他一直很堅信這個理由。自己得的病需要的醫藥費,住院費,手術費有多昂貴,他雖不知道具體數目,但也知道需要的錢很多。經常會有同病房的叔叔阿姨因為交不起醫藥費而離開,先是離開醫院,然後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紀銘喜歡這個院子。不論是隔壁阿姨大嚷著叫自家小孩子吃飯還是嫌小孩子打鬧太吵,或是大人們打牌的聲音,在他,都是那麼靈動的聲音。
三年的醫院生活太安靜了,四合院的生活讓他覺得在伊然家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伊然的媽媽姓陳,是音樂學院的教授,他喜歡聽陳阿姨彈鋼琴,那雙美麗的手,會在他放學後輕輕的撫著他的臉問他今天在學校開不開心,晚上想吃什麼。晚上睡覺的時候,那雙手會幫他改好被子。
陳阿姨對他的好連伊然都看出來了。陳阿姨問他想吃什麼的時候,伊然就會在旁邊不開心的嘟著嘴,陳阿姨幫他蓋被子的時候,伊然在旁邊會不停的翻身,然後怒氣衝衝的看著媽媽。
爸爸還是會在周末的時候來看他,給他帶來很多玩具,會帶他出去玩。不同於以往的是,陳阿姨和伊然也會跟著一起去,他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走一會兒就累了。
十月的北京已經有些涼了,又是一個周末,跟往常一樣,是郊遊的日子。香山的紅葉那麼炫目,上台階的時候鞋帶開了,陳阿姨便蹲下來幫他係。他看著那雙漂亮靈巧的手,那個對他如自己孩子的女人的手,錯愕間,小小嘴巴動了動,竟情不自禁的叫了“媽媽”。
陳阿姨驚訝的抬頭看他,隨即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什麼也沒有說。
十二月,聖誕節。紀銘記得那時候還不是很流行過聖誕節,但陳阿姨和爸爸卻是在那天結的婚。
那天,北京的初雪就那樣不經意的下著。他和伊然在教堂裏參加爸爸和陳阿姨的婚禮。伊然就坐在他旁邊,不停地把手放在嘴邊哈氣。
“冷嗎?”
“恩。”
自從得知媽媽要結婚的消息,伊然就沉默了很多,那個快樂的小丫頭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出院後,紀銘的手因為長時間輸液而感覺不到溫度,並且常年都是冰冷的,醫生說要多加強手指運動,否則很有可能導致手部肌肉壞死,於是陳阿姨便教他鋼琴。
伊然喜歡聽他彈鋼琴,隻要他一練琴,伊然便爬到琴邊上樂嗬嗬的笑著,紀銘問她笑什麼,又不好聽。她總是笑嘻嘻的說沒關係。他問她,既然喜歡鋼琴,為什麼不自己學呢?她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然後很認真的回答說:“紀銘哥哥以後彈給我聽就好啦!”
但自從得知媽媽要嫁給他爸爸之後,他找她說話,她總是找借口跑開,他彈琴,她依舊在院子裏和朋友們瘋玩……
他不想讓她不開心,便去問爸爸為什麼要和陳阿姨結婚呢?這樣伊然會難過的。
“我們銘銘不是很喜歡陳阿姨嗎?那陳阿姨做銘銘的媽媽不好嗎?”
“可伊然怎麼辦?”
“伊然?她會和陳阿姨一起來咱們家啊,陳阿姨還是伊然的媽媽。”
“那伊然為什麼不開心呢?”
“不開心是暫時的,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新娘入場的時間到了,教堂的門轟然打開,紀銘記得那件白色的婚紗,耀眼的白色,和門外的大雪一樣,白的晃眼,卻是美的無法言語。
他看著爸爸走上前,挽住了陳阿姨的胳膊,然後說著各自的誓言,交換婚戒,然後擁抱,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伊然一直在他旁邊,坐在教堂的長凳上,不停的用嘴往手上哈氣。
婚禮後,陳阿姨帶著伊然住進了他們家。陳阿姨還像原來一樣待他。對伊然還是一樣的疼愛,隻是還是有什麼東西在不經意間改變了。紀銘說不上來是什麼,但那種奇怪的感覺卻越來越加劇,直到元宵節伊然的失蹤,紀銘才突然間明白了那種預感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