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歲的喜歡很綿長(1 / 3)

十五歲的喜歡很綿長

正能量值班日記

作者:於小魚

【可能一開始她注定就隻是,畫地為牢。】

2005年,於悅十五歲,那年的暑假她第一次遇到李家言。

可能因為自己原本就是溫順安靜的女孩子,所以第一次看見李家言出現在自家的小賣部門口,就像被囚禁了多年的鳥忽然看見了藍天上的雄鷹,滿心欽羨。

光他身上那種自由散漫的態度就足以將她蠱惑。

“有口香糖嗎?”李家言趴在櫃台上問。

“有,十塊。”於悅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長發,低下身子把口香糖拿出來小心地放在櫃台上,也不敢看他。

“這麼貴,不是三塊嗎?”李家言翻轉著口香糖盒子問她。

“那不是這種,這種包裝更好,可能口感……會……好一點……”於悅結結巴巴地說著,沒有了自己一貫寫文章的流利。

李家言被眼前這女孩子逗樂了,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臉紅什麼?對我一見鍾情了?”

“神經病。”於悅低下頭。

李家言也傻笑著,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這種感覺真有意思”。

從那天以後,李家言隔三岔五地就來小賣部裏買東西,於悅看得出來他沒有多少錢,所以買的都是些小東西,有時候是一罐可樂,有時候是幾根火腿腸,也有時候隻是一小包泡椒鳳爪。

於悅想,他肯為這些很小的東西一趟趟來,就說明還是有值得的因素在裏麵。

大部分時候,於悅都默默地趴在櫃台後麵寫小說,那是她唯一喜歡做的事情,每天寫每天寫,稿子都擱了厚厚一疊。

當然,陳美鳳不開心的時候也會罵她,說她不好好學習,或者直接罵她像死人一樣木訥。於悅從來不還口,那時她已經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選擇的,比如被生母遺棄,比如遇到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後媽,再比如喜歡上一個小痞子樣的男生。

整個暑假她唯一開心的時候,就是李家言來買東西的時候。

她抬起頭微笑著幫他算賬,每個數字都要來回算三遍,然後小心地幫他裝起來,接過他遞來的錢。陽光從門口投進來,他喜歡晃動脖子,斑斑駁駁地把光影灑滿了她的每一天。

他走了,她就在稿紙上一筆一畫地寫他的名字。

李家言。

她聽過他的夥伴在門口高聲喊他的名字,於悅在心裏想,這名字真文雅,可惜和他的痞子氣一點不般配。

她也曾想過有一天這個名字從自己嘴裏叫出來會是什麼樣子的情景,比如說:“李家言,謝謝你照顧我家生意。”可是他買那點東西算什麼照顧呢?又比如說:“李家言,我們家有五塊錢的口香糖了。”可是,進貨這種事情又不是她能決定的。

有時候,想和一個人說話很簡單,理由也很多,但內心的恐懼總是難以打敗。

於悅想過很多理由,但她沒想到她最後脫口而出的那一句卻是:“李家言,你等等。”

李家言,你等等。

她說著的時候,他已經跨到了門口,警報器淒厲地響起來。

陳美鳳幾乎是從那間屋子衝出來的:“喂喂,就你,給我站住……我說呢,最近東西總是被偷,就你們這些小子幹的,成天不買什麼東西來我店裏晃蕩……看來昨兒裝的這東西還挺管事,走走,跟我去找警察……”

“喂,你別誣賴人,我偷什麼了我?”李家言一臉桀驁。

“還不承認!”陳美鳳眼疾手快地從他兜裏掏出一盒口香糖,“這是什麼?還不承認啊你?”

“我付過錢,你問她。”他說。

兩個人的目光都射過來,於悅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趁她低頭找錢的時候偷東西她是知道的,但她從不說破,隻是沒想到陳美鳳竟然安了報警器,於悅也是等他邁出步子去才記起來要叫住他。

“媽,對不起,我剛才寫小說有點昏頭,忘記給他算錢了。”於悅低聲說。

“死丫頭,寫寫寫……寫死你……”陳美鳳憤怒地衝過來把她的稿子都奪走,一邊暴虐地撕扯一邊叫囂,“我賺錢供你讀書,讓你幫我看個店,你卻盡弄這些沒用的東西……”

寫滿字的稿紙被撕爛了扔在地上,於悅努力地低下頭看著腳下的帆布鞋,不敢爭搶不敢還口甚至不敢哭。

她隻是一隻被囚禁的鳥,她的眼淚太沉重了,萬一掉落便無可安放。

破碎的紙屑飛揚到李家言的腳下,小小的筆畫規整的名字滿滿地寫了一整張紙。

李家言。

他沒有再搭話,抬腳便走了出去。

很久以後,於悅再想到這個場麵也總是苦笑,可能一開始她注定就隻是畫地為牢。

【那些年少時的小曖昧,被人打碎了,波光粼粼地散了一地。】

暑假開學,升入初四,於悅和李家言被分在了一個班,於悅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個學生。

隻不過兩個人一個是坐在第二排的乖乖女,一個是最後一排的後進生。於悅除了收作業的時候會對他說句“數學作業”之外,再無交集。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賭,於悅可能由此逃離出既定的宿命。可宿命就是宿命,既然確定了,就逃不出。

那個賭,是蘇清河和於悅打的。

蘇清河也是班裏的優秀學生,他和於悅同為數學課代表,每人負責收兩排的作業。那時恰好碰上班主任也就是他們的數學老師要選班長,所以兩個人都想要表現優秀。

“你每次作業都收不齊,還和我爭什麼?”蘇清河有一天放學問她。

於悅停下收拾書包的手:“那是因為我那組有很多差生,不算!”

“我那組也有啊,他們怕我不得照樣交。”蘇清河把聲音提高,窸窸窣窣地收拾書包的同學都轉過頭來看。

“嘁,得意什麼?我也能收齊,好不?”於悅越發覺得在同學麵前不能丟麵子。

“那你收齊給我看啊。”幾乎全班都盯了過來。

“收就收。”於悅把書包一扔,麻利地起身向最後一排李家言的位子走去。她用力地敲了敲他的桌子吼道:“李家言,今晚留下來寫完作業再走。”

李家言原本還趴在桌子上補覺,被她敲醒愣愣地點了點頭,說道:“哦。”

於悅也被他乖巧的樣子嚇了一跳,卻還是裝得大義凜然地走回位子上。

那天晚上,李家言竟真的沒回去。等全班同學都走光了,教室裏隻剩下兩個人,於悅才起身拿一張卷子正經地坐在他同桌的位子上。

“對不起哦。”她說。

“我欠你的,還了。”他拿出數學卷子開始胡亂地寫起來。

“哎,我先寫,你抄我的吧。”

“成。”

從那以後,每天傍晚五點半到六點的時候,花城初中初四六班的最後一排座位上都會坐著兩個身影在埋頭苦讀。兩人學到六點,然後一起去校門口的小吃街吃點東西,才各自回家。

於悅喜歡喝奶茶,李家言喜歡吃麻辣燙。

兩人麵對麵坐著,她總叮囑他:“別總吃這些東西,垃圾食品,裏麵有罌粟……”

“你這裏邊的珍珠其實是塑料。”李家言大剌剌地說。

於悅實在拿他沒辦法,隻好苦笑。日子就像掌心的陽光,一天天就溜走了。

快要中考的某一天,兩個人吃完飯從小吃街裏出來,於悅問他:“李家言,你想考一中嗎?”

“廢話,誰不想考?”他踢著一個礦泉水瓶子。

“其實你挺聰明的,現在選擇題都不用抄我的了。”於悅笑。

李家言做了個作揖的手勢,“大人言重了,小的不才,是大人教導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