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之大者,一眼千年,宋易學感歎鬼穀家深淵一般的城府,雖不達一眼千年,但也是綢繆了數十載,他突然很期待看到那個即將取代他而繼續存在下去的靈魂到底是誰,是誰!有如此大的價值,讓鬼穀家為之機關算盡。他突然很想再見見父母,見見朋友,再見見那個總是因為自己得寵而憤憤不平的,對他少言寡語的妹妹,春曉啊,以後,家裏就隻剩你啦,替哥好好活,替哥照顧好父母吧。
山童大陣的中心,站著一個倔強又孤寂的身影,感受著周身澎湃的念力,宋易學平攤雙手緩緩闔眼,泰山府君祭,開始了!待宋易學再度睜眼時,隻見他雙目中冥火閃動,兩手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瞬間結出幾十道手印,從村子上方望去,此刻的留堂村宛如一個巨大的碧綠漩渦,狂暴的念力洪流從各個方向排山倒海般湧向渦流的中心地帶,在那裏,宋易學持印而立,整個人如置身暴風眼中。
念力洪流宛若實質,一浪高過一浪,宋易學的衣衫在洪流中獵獵作響,下一刻,隻見他兩手上托,口中念念有詞,隨著咒語逐字出口,他整個身體開始燃燒,青綠色的火焰自其腳底躥出瞬間包裹全身,他腳下的地麵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土地不再堅硬,而是像水麵一樣蕩起層層漣漪,漣漪逐漸擴大,土地居然似海麵一般掀起層層波浪,宋易學懸立於“波濤”之上,周身火焰更甚。
洶湧的念流,澎湃的地浪,將周圍的一切都渲染的極為不真實,終於,一個被無數幹枯大手撕拽拉扯中的身影自地浪中艱難爬出,看得出來,那些大手正拚命試圖將那人拉回浪中,然而大陣上空原先肆意奔騰的念力和盤桓激蕩的冥火在那人出現的一刻似乎像見到了主人一般瞬間擁有了靈智,爭先恐後的向著那人奔湧而去。
那些大手在泰山府君祭形成的念力和冥火衝擊灼燒下層層潰散,那人逐漸擺脫桎梏,最終從地浪中一躍而出,冥火形成的鎖鏈將他與對麵的宋易學連在一起,感受著不斷恢複的生命力,那人低聲沉吟了一句:
“大事可期,大事將成。”
他抬眼看向麵前的施術者,笑了起來,宋易學也看向他,那人一副春秋打扮,雪鬢霜鬟,鶴發童顏,若不是出場過程如此驚悚,就他的外形,完全符合一個得道仙人的形象。宋易學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這個時候也再無顧忌,開口問道:
“可否知道前輩名諱。”
“老朽王羽。”
老人聲如洪鍾,語態不凡,眼神中帶著一絲重返世間的喜悅,但也隻是一絲而已。
“晚輩,宋易學,有幸見過鬼穀家的老祖,也算值了,今此一別,來日無期。”
宋易學自覺時候不多,由打王羽出現起,整個大陣中所有的能量包括宋易學的生命,都在急速湧向這個老者,宋易學身上的冥火逐漸減弱,念力慢慢耗空,地麵恢複平靜,四下再無喧鬧。
看著慢慢虛化的宋易學,王羽輕描淡寫的遞出一句:
“再造之恩,銘感五內。”
這一句,宋易學已經聽不見了,他感到自己正在沉往無盡的黑暗,眼前是近四十年來的種種片段,家,父母,師父,同事,還有妹妹。就這樣吧,盡力了。
儀式結束了,大陣解除了,萬物重歸寧靜,警察衝進村子的時候,先看到了躺在打穀場上的福祿祥雲和海二春等一共十個人,四周殘垣斷壁滿目狼藉,但警方一時也沒法弄清發生了什麼,隻能第一時間迅速救治傷員,剛安靜不久的荒村,在警方和醫護人員往來穿梭中又熱鬧起來,喧鬧中,一個孤單的人影從村子深處走出,默不作聲的加入人群,有醫務人員趕來給他檢查,他也就是淡定的站在那裏,一言不發,隻是不斷四下審視的目光透出一股興奮和新奇。
兩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從他麵前經過,一個年輕人躺在擔架上,此刻,正用陰冷的眼神死死盯著他,雙方對視了片刻,那個年輕人仰頭躺了回去,嘴唇輕輕闔動,像是在說:
“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