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再嚷嚷當心這狗活嚼了你。”
鬼老頭瞬間收了聲,兩手捂著嘴不敢再有動靜,他在這一帶晃悠幾十年了,從來沒碰過像今天海二春這麼狠的主兒。一直在旁邊撒歡的戎狩忽然停下動作,像是得了令似得走到鬼老頭身邊兒,上上下下嗅了半天,而後拿它的大鼻子拱了二春一下,乖巧的坐到了一旁。
“實話告訴你,我的狗有辨善惡的能力,你若是害過人的惡鬼,它提鼻子一聞立馬兒就聞出來,看在你沒做過惡的份兒上,今天饒了你,有名字嗎?”
“謝大師不殺之恩啊!回大師的話,老朽姓修名安和,濱州本地......鬼,一八七零年生人,卒於......卒於......一九四零年,好像是四零年,實在記不大清了,呃!謝大師,謝謝大師了!”
回話時,鬼老頭忽然感覺腳下的束縛由強轉弱,最後居然完全消失了,險象環生後,忙不迭連聲道謝。
“為什麼在這兒冒充活人?”
聽到海二春這番問話,鬼老頭幹脆往地上一坐,頗為忌憚的偷摸兒瞟了一眼二春身後蹲著的戎狩,長歎了口氣道:
“唉,說來話長啊......”
隻道無巧不成書是的套路,但在聽了鬼老頭的自述後,海二春才發現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小了。原來,這名姓修的老人生前是京州大學堂師範館的資料管理員,現在這個檔案館在當年曾經存放過很多古籍資料,因為比較貴重,這些資料並沒有放在圖書閱覽室,所以,偶爾會有文史類專業的學生經常光顧這裏。
據修安和回憶,那是在一九三八年,新生入校的頭一周,因為剛剛開課,這個時候一般不會有學生來資料室翻“老古董”,所以通常在這個時間段修安和都很清閑,看報,聽戲,喝茶基本就是他的日常生活的全部內容。直到一天傍晚,準備關門下班的修安和迎來了這個學期第一個查資料的學生,那是個看上去很文靜的女生。
女生青衣黑裙,是標準的學生裝,修安和看到她時,她正怯生生的站在資料館樓下,橘紅色的夕陽柔柔的灑在她身上,讓人看了會覺得整個心都是暖的。她下意識的擺弄著搭在肩上的麻花辮,人看起來嬌嬌小小的,一雙杏仁眼忽閃忽閃的跟會說話一樣。
修安和當時已經六十多歲了,家裏的孫女兒跟這個女娃也差不多大,乍一眼看過去,還有幾分相似。本已準備下班回家的老修動了惻隱之心,破例把下班時間推遲了半小時。女生一直待滿半小時才意猶未盡的離開,走時還給老修鞠了個大躬,這倒是修安和當管理員時從未享受過的禮遇。
在接下來的一個學期裏,女生幾乎每隔兩三天便會來一次,而且每次都是在老修快要關門的時候才到。修安和並不討厭這個跟自己孫女有幾分神似的女學生,況且回家早了也沒啥要緊事可做,索性每天都刻意在下班後再給這個女生多留半個小時的門。
女生很感激他,隔三差五的會給老修帶些茶葉,小酒,糕點之類的小禮物。分量不大,但心意著實讓老修受用的很。熟識之後,他們偶爾也會聊聊天,女孩說自己是學民俗的,課程需要她了解很多一般圖書上找不到的知識,資料館的東西對她來說意義很大。
修安和隻當她是個好學的女娃,看這孩子求學心切,老修想多幫幫她。女孩是學民俗的,正巧修安和認識一個民俗方麵的專家,說是專家,其實就是個算命的,比老朽小了幾十歲,算是個忘年交,那算命的手段非常了得,又能說會道,看起來肚子裏多少有點兒墨水,雖說是在澡堂子裏認識的,好歹也是熟人了。
想到這兒,老修便在常去的澡堂子裏蹲點兒守候,很快就遇到了那個算命先生,說實話,修安和對他並不是特別了解,隻看這人衣冠楚楚,也不全像普通的算命先生,要他說,人家可能是個大師,有真水平,有金主兒供著。算命先生自稱姓王名旗,背景方麵倒沒多聊。修安和酷愛下個象棋,那王旗也喜歡象棋,當初也就是因為一盤棋才跟他在澡堂子裏認識的。
老修把事情跟王旗一說,對方一口就答應下來,既然有人想了解這一行,那也沒啥不能說的,況且人家還是學民俗的,也能當半個同行兒看。不知道是自己的老臉值錢還是女學生的身份有吸引力,反正王大師是一點兒沒猶豫。
修安和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女生第一次見到王旗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