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柴家老屋後,海二春伏在二樓欄杆上點了根煙,有意無意的留心著養殖場方向的動靜,看起來對方確實是有了戒心,直到二春抽完煙返回臥房都再沒聽到任何異常的聲音。
實際上在海二春看來,即便那養殖場確是有些不正常,他也沒有非調查跟進的理由,因為畢竟廠子落成半年多來不僅沒有給村裏人帶來什麼危害,相反還有著不小的實惠。
風水師畢竟不是人民警察,不必但凡遇到可疑之事就要追根究底防患未然,海二春屈指將煙頭彈出一個拋物線,朝遠處山林中斑駁的燈影又瞧了一眼,嗤笑著自己的多慮,回屋往床上一躺不再瞎想,闔上眼,一夜無夢。
翌日,熟睡中的海大師被窗外傳來的喧鬧聲吵醒,他掙紮著坐起來,倆眼珠子在眼眶裏澀得幾乎無法轉動。隻怪自己昨天夜裏太神經,不好好睡覺沒事跑去爬山,弄得現在一覺睡到快晌午了還沒緩過勁兒來。
“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啊。”
他自言自語著下了床,剛一開門就被眼前的場麵震撼到了,隻見昨天還空空蕩蕩略顯冷清的大路此刻儼然已經成了露天餐廳,上百米長的流水席在村中間的主路上一字排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巨桌兩側攀談說笑,村宴廚師們則端著鍋碗瓢盆歡快的穿行在人群中,場麵好不熱鬧。
“嗨!喂!二春,快下來,這麼有意思的日子你居然還睡懶覺,犯罪啊你,快收拾收拾下樓啦!”
人群中,王憶童一蹦三跳的衝海二春喊著,開心的像個孩子。胡亂洗漱一番後,二春被王憶童一路拉扯著引到了柴三叔家,跟頭天晚上大不相同,今天三叔家裏可謂熱鬧非凡,他老人家身為村宴主廚,肯定不會事事親力親為,這麼一桌好幾百人的大宴,光是準備食材一項,就幾乎發動了全村的家庭主婦來幫忙。
加上老爺子的四個徒弟,此刻的三叔完全就是一副作戰指揮官的派頭。在他的領導下,這支好幾十人的廚師隊伍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各自手中的活計。
在宴席區的最南頭,六座用磚頭修砌的大灶台都在熱氣騰騰的蒸煮烹炸著各種美食。柴老爺子的大徒弟正一心多用,同時兼顧著麵前數口大鍋的火候和味道。
宴席需要的大部分食材是提前兩三天就準備好了的,可架不住臨時又來了不少慕名而至的自駕遊旅客,人家願意花錢湊熱鬧,村民也不介意多添幾雙筷子。隻是這樣一來,原先儲備的食材就有些緊張了。
盆菜作為水阜節的核心大菜,其配料在不同的村子會有細微的差別,但大致就是由雞、鴨、魚、蠔、腐竹、蘿卜、香菇、豬肉等十幾種原料組成,其中豬肉又是盆菜的核心食材。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準備好的兩頭整豬是足夠應付全村需求的,後來雖說又添了十幾個遊客,但馬馬虎虎也夠用。壞就壞在柴三叔新收的小徒弟手上,按正常程序,一頭豬劈開兩瓣之後,會先將半扇豬放進特製的土灶裏烘烤,待烤到一定的火候再取出進一步加工。
特製土灶有一人深,爐溫最高可以到六百多度,這個時候是萬萬離不開人的,一旦火候沒把控好,豬肉就會變得難以下咽。三叔的小徒弟就是負責看灶的,可惜這孩子不上心,玩手機入了神,他一疏忽不要緊,半扇大好的鮮豬肉可就全烤毀了。
可以想象一下柴三叔知道這事兒時的心情,小子被他狠踹了一腳,若不是眾人勸著,當場就得斷了師徒緣分。事情已經發生了,打罵自然解決不了問題,少了整整半扇豬,盆菜的食材一下就出現了危機。臨時去村外的集上買肯定是來不及的,這個時候,有人出招了:
“柴書記,實在不行的話,咱去北頭買半扇來應個急唄,這檔口兒除了找他們,也沒別的地兒能幫忙了。”
“對啊柴大叔,你點個頭,咱馬上派人去跟他們商量。”
“是啊......江湖救急,應該不至於不給咱這個麵子。”
這個話頭一起,旁邊的人馬上七嘴八舌說開了,站一邊看熱鬧的海二春覺得奇怪,轉身隨便問了旁邊一個老鄉:
“大哥,怎麼去養殖場買個豬肉還是件挺難的事嗎?難道你們平時都不從他們廠買肉?”
那老鄉看了他一眼,大嘴一撇,搖著頭道:
“你們外地的知道啥,馬老板那個廠,從來不向村民出貨,批發零售都不行,不怕告訴你,那個廠可邪門兒的狠呐,牲口啥的是隻進不出,也不知道姓馬的怎麼賺錢,哎,咱是搞不懂咯。”
隻進不出這種話,在來到麻排村後海二春已經聽人說了兩次。